“还有一条路,就是请妇孺们躲进葬魔渊里去,咱们能战斗的与魔崽子们血拼一场,魔崽子们占领了暗月村后,如果他们放弃了村子离去,到那时妇孺们再回来,咱们重新来过。”左先生接着说道。
听了左先生的话,村民们的眼神有些游移,他们相互观望着,似乎在考虑哪家的妇孺比较多些。
“不过陶教头也说了,魔族一旦发现我们后山葬魔渊的峡湾,十有八九就不会放弃暗月村了,他们会在这里建立基地,寻找一条通过葬魔渊进入神界腹地的航路,对神界开辟第二战场。”
“这样的话,我们就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那就是大家伙儿一起坚守暗月村,与魔崽子们不死不休!同时毁了后山的下山通道,尽量做好隐蔽,让魔崽子们难以发现。”
“这样无论咱们与魔崽子们谁输谁赢,都不让魔族轻易在这里建立基地,神界也就摆脱了两线作战的危险。三个选择,大家以为哪条更好,咱们定一下。”左先生把话说完,双眼熠熠看向周围村民。
“左先生,咱们赢了就不用说了,可倘若是魔崽子们赢了,只要他们占了暗月村,我们无论再怎么遮掩,后面的峡湾只要往悬崖边上一站就能望见,咱们真有办法让他们放弃在这里建立基地?”
王尧循声看去,却是马老汉在人群里问道。
“你说得不错,所以我的想法是,首先暗月村的大部分房屋,特别是能够看见葬魔渊的都要拆干净,再栽些荆棘上去伪装。”
“一旦我们输了,让魔族上来一眼看去,后山那边只是一片荆棘林,既不方便也没任何搜寻的必要。而且咱们最后的防线还必须设置在那里……”
左先生抬手指了指暗月村里的一个方位,与后山码头的方向刚好相反。
“我们尽量把魔崽子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能坚持多久坚持多久,这样大家一旦都战死了,魔族应该就会觉得事情已经办完,没必要在山上再呆下去,最后还得再麻烦我们这位王仙。”
左先生说着话伸手一指身边的王尧。
王尧愕然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料到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情呢。
“王仙,战事一起,麻烦你就隐蔽在这附近,咱们胜了自不用说,可一旦魔崽子们获胜,等咱们全部战死之后,就得请你替我们做些事情了。”左先生在火光的映照下,抬手指了指密道口附近的茅屋。
“如果战后魔崽子们没在山上逗留,很快便下了山,那你自可以等他们离开后再行离去,可倘若魔崽子们不急着下山,却开始在山上四处转悠起来,那就得麻烦你出手了。”
“我相信经过我们最后的战斗,那个时候这一带定然是魔崽子们防备最空虚的所在,你可以制造些动静再逃下山,把他们的注意力再度吸引到这里来。”左先生手指虚点着四周对王尧侃侃而谈。
“只要发现你的仙人身份,高阶魔族应该不会轻易对你下杀手,但他们却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必定会想抓住你盘问一番,这样魔崽子们便会追着你一起下山,如此他们也就不容易发现后山的葬魔渊了。”
“这事我事先没和你商量,不过我估摸着危险应该不大,毕竟以魔族一贯的习性,对付咱们这样的小村子,不大可能会安排战魔、凶魔防守退路,区区一些劣魔,可没法阻拦于你。”
“你逃出去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既便逃不掉,你只要没有仙术,对魔族没威胁,我想他们也应该没什么理由杀你,而且……如果在天庭你若还有什么过硬的关系,我估摸着魔族最终还是会放了你的。”
“当然,除了葬魔渊,我们的其他一切你都尽可向魔族坦白,以此换取他们的好感,我们不仅不会介意,还会感谢你的。”左先生看向王尧诚恳地道。
听了左先生这一系列的安排,王尧才恍然明白,这姓左的能够成为暗月村的话事人,果然不简单,几乎就在这短短时间里,他便已经计划出了一个相对完美的方案。
暗月村此时深陷魔域,左先生手头也根本没有任何筹码,他却依然利用大家的性命和王尧策划了连续两次转移魔族注意力的方案,甚至连王尧可能的应对也细致地考虑到了。
不论他的计划能不能奏效,对于暗月村村民来说,如果大家接受第三个选择,那就再没有比这方案更加妥善的办法了。
王尧就更是如此,这可是所有暗月村村民的性命相托,众目睽睽之下,他哪里还有脸去拒绝。
而且一旦暗月村村民死绝了,他就更不可能在转移魔族注意力这件事上敷衍了事,毕竟身上背负了那么多死者的期望,他如果真敢糊弄过去,以后指定会做噩梦的。
这特么就是道德绑架嘛,但王尧却无话可说,可见左先生这个方案,甚至连王尧的那点小心思都计算了进去。
“我选第二条,我们可以像第三条那样伪装暗月村,然后看看魔崽子们会不会留下来,我三个孩子都没成年,打仗帮不上忙,给他们留条活路吧!”一个拿着火把的村民叫道。
“我同意!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我们的女人、孩子!魔崽子们倘若打完仗真走了呢?如果我们一个活口都不留下来,那大家可不都白死了?”另一个村民接着大声赞同。
“大家有没想过,假定高阶魔族确实是打完仗就走了,可劣魔是一定会留下来的吧?劣魔虽然不会在意葬魔渊,但只要劣魔在这里扎下了根,咱们的女人、孩子可就没法再在这里生存了啊!”
“所以选择第二条,我们就必须有战士随妇孺们一起走,以便将来清理劣魔,那么我们剩下的力量还能不能吸引住魔族?一旦村里防线轻易被攻破,谁又能保证葬魔渊不会被魔族注意到?”
左先生朗声问道。
“左先生,你说的我们不是不相信,可让我们就这样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判了死刑,我们这心里过不去啊!总得给他们一个活命的希望吧?”听了左先生的话,大家沉默了一阵,一个村民叫道。
“希望就是打败魔崽子们!不是你判了你妻儿的死刑,而是魔族不会放过她们啊!我们只有打败了魔崽子们,才能救下我们的亲人!”左先生振臂高呼。
“我选第三条。”马老汉跟着叫道。“老汉我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子,其实没权力替你们有儿有女的家庭做决定,但是你们想一想,第一条、第二条她们活下去的机会有多大?”
“咱们暗月村原本人手就不足,离开了青壮年,都不用拿劣魔来说事,妇孺们根本就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在这里生存下去。”
“可假如我们逃去葬魔渊呢?就凭我们这几条破船,大家除了做淹死鬼也不会有其他下场。”
“而且我们这样做反倒给了魔族发现葬魔渊,在这里建基地,探索航路,乘神主大人们不备在神界腹背开刀的可能,一旦那样,咱们可不就成了神界的罪人吗?”
“老汉我躲了这些年已经够本了,也懒得再躲藏下去,与其死在鱼肚子里,老汉我倒宁愿杀几个劣魔,和魔崽子们拼了更加爽快一些,更何况咱们还有陶教头,谁敢说咱们就一定会输了?”马老汉喝问。
“说得好!只有打败了魔崽子们,才能救下我们的妻儿,劳资也选第三项,大家一起和魔崽子们拼了!”
“我也想和魔崽子们拼了,可我那孩儿刚刚才会走动,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啊,与其让他陪着我们一起去死,为啥就不能让他们去葬魔渊碰碰运气呢?”
“是啊,我的女人还在生病,你让她和魔族打仗,不就是让她去送死吗?”
“你老婆能一个人去葬魔渊?还不得让村里的青壮年陪着?王神医也得跟着去吧?大家都走了,还拿什么和魔崽子们拼杀?”
……
马老汉的话引起了一些村民的赞同,但还有许多村民依旧放不下自己的妻子儿女,大家吵吵嚷嚷谁也没法说服对方。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时间紧急,不论选哪种办法,咱们都得抓紧准备起来,既然大家再没有其他建议,就投票决定吧!”左先生见一时间大家意见无法统一,当即叫道。
众村民噪杂了一阵,纷纷向四周散了开来,陶教头上前,用根树枝在藏着密道口的茅屋前地面上画了三个圆圈,分别标注上一、二、三,象征着左先生提出的三个选项。
随即村民们每人捡了块石头上前,分别丢在圆圈内,王尧只见一号圈子里石块最少,二号、三号却是相差不多,显然大家在保存妇孺与全体牺牲之间还是没法做出选择。
“左先生,这样投票不公平,咱们得把女人、孩子们都叫来,让她们也投票,生死大事,咱们没权力替她们做主!”一个汉子拿着块石头来到三个圆圈前面,犹豫了半晌,突然冲着左先生叫道。
这汉子的话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许多还没投票的纷纷出声表示赞成。
“也好,那就请大家把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叫来,咱们全村每人一票来决定这个事情。”左先生看大家的意思大多赞同这个汉子的提议,便也没再坚持,当即做出决定,投票重新来过。
大家伙散去不多时,整个村子的人又再次聚拢了过来,这次的人明显比之前多了许多,由于增添了大量的妇人、孩子,现场比之前大为噪杂。
草草清空了三个圆圈,像马老汉一般家里人口不多的,纷纷率先上前投了票。
家庭人口较多的就显得异常纠结,女人们拉着自己老公反复在那里打听三个选择的意思,三个圆圈里一波石头投完了,后续的竟没有跟上,投票一时间中断了。
压抑的气氛里,终于有个女人拉扯着三个绕在她腿边的孩子,在众人瞩目下,慢慢走向了圆圈。
她丈夫就是那刚刚提出要所有妻儿来投票的汉子,只见他双手紧紧扯着自己领口,神情紧张地瞅着向前走去的老婆和孩子。
那女人拉扯着孩子一步步走到圆圈前面,先弯下身子冲她腿边一个有些害羞的男孩低声耳语了几句,那孩子突然摇着头“咯咯”笑了起来,将手里的石块毫不犹豫地扔进了第三个圆圈里。
汉子看着自己儿子的举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女子腿边另外两个女孩儿也像那男孩子一样,把石块扔进了第三个圆圈。
“小梅,你知道你在干什么?那第三个圈子是大伙儿一起死守在村子里!你不会弄错了吧?”那汉子焦急地叫道。
“我知道!”女人将手里的石块也毫不犹豫扔进了第三个圆圈中。
“你……你……你刚刚和小勇说了什么?”汉子像是不认识一般瞪着那带着三个孩子依旧站在圆圈边的老婆。
“我问他再给他找个新爸爸好不好,好就投另外两个圈子,不好就投第三个,你儿子自己做了决定。”女人淡淡地说道,她的话引得周围村民一阵哄笑。
“你……你都在胡扯些什么?”汉子给周围人笑得有些恼羞成怒。
“我没有!如果村里有人在与魔族拼命,你却和我们一起躲去了葬魔渊,我一定会看不起你,所以迟早我得替小勇再找一个新爸爸。”女人在火把的映照下昂首挺胸看向自己的丈夫。
“可倘若你去和魔族拼命了,我们娘儿几个又怎么可能抛下你去躲起来?我们是一家人,活,活在一处,死,死在一起!”
女人慷慨激昂的话语让所有村民一时间都沉静了下来,汉子看着自己的老婆,嘴巴嗫嚅了两下,随即大步向前,将手里的石块也扔进了第三个圈子里,王尧发现他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左……左先生,我们全家决定了,留在村里,除非……除非大家一起走。”那汉子对左先生潦草地说了一句,转过身牵着老婆孩子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