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色的锦袍,转而变作黑衣紫襟,深红色的发冠束起,乌黑的长发随着红色的发带,随风摆动着。
“碎!”
薛十七双手合十,而后分开大喝一声,头顶的铜镜顷刻化为乌有。
道人捧着空气中飘落下来的铜镜的碎片,不由得害怕起来,铜镜乃是几十年前,收妖祖师传下来的法宝,曾也降妖无数,不想却毁在自己的手上。
此人即是十殿阎王中的一人,凭借着自己的道行,今日定是要折在此处。道人心下一横,解下腰间的葫芦,口中念叨着咒语,葫芦之中竟窜出一条水虺。
水虺巨大无比,看上去不过百年的寿命,却戾气十足,仅从葫芦中飞出的片刻,薛十七便被那戾气,冲的退后了两步。
“就算你是冥界的神明,单这水虺便能费你半身法力。”
道人下一刻遁地而走,在水虺出来的那一刻,那员外便已经昏厥过去了。道人离去前,瞥了那员外一眼,阳寿已然转移,自是事情也算了解了。
之后的事情如何,便是他自己的命数了。
眼见水虺径直冲着自己撞了过来,一张血盆大口,就要将自己吞下。薛十七躲闪着,一掌打在那水虺的七寸之上,水虺吃痛甩过厚重的蛇尾,打在薛十七的胸口。
一口鲜血喷在那蛇身之上。
不知为何,那水虺竟停了下来,转而注视着薛十七。片刻之后,水虺伏在地面之上,盘成一团,将自己的头伸将过来。
薛十七疑惑地伸出手去,下意识摸向那水虺的头部,熟悉的画面在脑海中被翻出。在水虺血红的双眼之中,他看见一个婴孩的模样。
竟是它!
薛十七想起多年之前的凡间,他曾救过的那条小蛇,这便是那水妖的孩子。
可这么多年已过,怎会还是个水虺,不曾成蛟。
他看向那道人掉落在地上的葫芦,想来是一直被这妖道收入葫芦之中,不知用了什么邪魔歪道的法术养着,如此便能够积攒戾气,为那妖道所用。
“既然如此,你现下便自由了,且去吧。”
薛十七伸手将员外多余的命数收回,施法还于另一人身上,府外是应召而来的阴差,带着另一人的魂魄。
“这儿的事便交由你来处理。”
“是,王君。”
正欲离开,那水虺却跟了上来,不肯离去。无奈之下,他只好骑着水虺,向那妖道遁走的方向追去。
那道人正洋洋得意的在林中飞行,不想回头,却瞧见那人跟了上来,竟降服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水虺。
一时不察,被树木遮挡,从木剑之上掉了下去。
薛十七立在他的身前,水虺静静地陪侍在侧,一时间林中的精灵皆四处躲窜。
“你······你想作甚?”道人向身后的大树靠去,“我这生寿命长的很,哪怕你是十殿阎王,也妄想将我收去,你就不怕遭那天谴。”
“你说的对。”
薛十七伸出右手,将道人身上的术法消除,一掌震碎了他的经脉。
“你的命,我不要。但你这一身本领皆要收回,省去日后在世间作乱。”
道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没有术法,经脉寸断,再也无法修炼,同一个废人有何区别?
那道人伏在地上,正想一头撞向身后的树干,却被薛十七拦了下来,并在他的周身加固了一层结界。
“道长既然是长寿的性命,怎能毁于我手。这个结界能一直保你,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刻。”
薛十七随即乘着水虺离开,四下顿时又恢复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林中的精怪一时间皆聚了过来,往日里只有那道人欺负它们的时候,哪有它们还手的道理。
可此时,那些个精怪皆坐不住了,势要将往日里所受屈辱,一一还尽。
林中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道人看着身上被啃食之处,随后又慢慢恢复,他终于明白了那人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这样的生不如死,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薛十七对着水虺说道。
死,于这般恶人只不过是解脱,尤其是他这般知晓瞒天之术的道人。即便入了冥界,也无法定他的罪行,而现下,只怕他余后的几十年里,都只有求死这一个念头。
水虺顺势点头,薛十七看着那水虺,似是通晓人性。
“你既已跟了我,日后便要慢慢修炼,不得懈怠,终有一日能够化去你身上的戾气。你需牢记,你的命是你母亲用自己命,换来的。”
水虺的眼中落下一滴泪来,再生之恩,它从未敢忘。
苏宅,杨氏的屋内,一个老妪正在杨氏耳边低语。
“当真?”
杨氏有些怀疑老妪所说。
“当真。老奴看的真切,那丫头对着空气说话,一开始我以为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一连半月,总有几日是如此这般。但是那丫头平日又没什么别的异常,老奴怀疑,莫不是在院子里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
杨氏捂住自己的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前几年轩行将那丫头推到水中,明明不会水,却自己游了上来。轩行在旁看的真切,她上岸的时候,紧闭着双眼,直至上岸后才醒。”
“这都晕过去的人,自己个儿是怎么游上来?莫非她那院子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
那老妪眼中一亮:“公婆不是平日里最是忌讳这些。”
杨氏心下顿时来了主意,附在那老妪的耳边交待着。
“正愁挑不着她们院子里的错处,自己却巴巴的送上来,真是赶巧了。”
苏汐禾过了及笄礼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小神仙了,她无精打采的整日里缩在自己的房内,身旁的人只当她是着了风寒。
所以她并不知晓,自家院子里出了许多怪事。总是无缘故多了些别处院子的衣裳,更是一夜之间草木死绝了,蛇虫鼠蚁一只也瞧不见。
甚至在某一个入冬的夜里,有打更的从府外经过,瞧见了那院子上方飘着绿色的鬼火,吓得三魂丢了两魂。
府内的下人们,都开始躲着苏汐禾院子里的人,更是背地里不停的念叨着这些怪事。
渐渐地,不仅是府内,就连街坊邻里之间,也传开了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