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节

太叔洪心里美得很,脸上倒是不显,干咳一声,十?分矜持地说:“出?去跟她说一声,她的心意我知道了,东西放下,先?回去吧。”

心想:太太给我带什么?好吃的来啦?!

是我爱吃的软香糕,还是火腿烧笋?!

侍从应声而?去,就?隔着?这么?几步路,甚至于他都还没说话呢,成?安县主的声音就?先?一步传过来了。

“你这小子怎么?带路的?我不找你们京兆,我要找乔少尹啊!”

太叔洪猝不及防,险些从椅子上栽下来!

他站起身来,这会儿也?不矜持了,三步并作两步迈过门槛,惊疑不定道:“你找乔少尹干什么??”

成?安县主斜睨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你管那么?宽呢,呵!”

……

侍从前去通禀的时候,乔翎尤且还在出?神,听见动静,忙使人请成?安县主入内。

后?者也?不拖沓,拍拍手,跟随在后?的两个提篮侍女便打开篮子,开始将里头的文书往外搬。

成?安县主挨着?说给她听:“也?是咱们运道好,秘书省跟史?馆那边正编纂县志呢,我自?己找了一部分,又央求几个朋友帮忙,凑了这些过来。”

她挨着?列了清单:“近几十?年来走失孩童的记录,差不多都在这儿了,其中也?有七八个天资聪颖、生有异象的,有一件事尤其古怪——”

成?安县主单独抽了一张出?来:“这个孩子走失过,很快又找到了,只是至此神智失常,父母广请名医诊治,最后?也?不过令其勉强恢复如同常人,再没有年幼时候的聪慧了。有人专门因此事撰书,讲这个孩子其实是遇见了吞食人之精魄的鬼怪……”

“唔,这一年丢的孩子好像格外多一点?也?有两个朝天郎病亡了。”

乔翎问:“这是哪一年发生的事情?”

成?安县主在心里边推算一下,不由得道:“这时间可就?久了,距今都快四十?年了。”

她估摸着?就?算这个孩子还在,如今也?该年过四旬了。

乔翎瞟了一眼记档上的具体年月,在心里边得出?了一个准确的结果,三十?六年前。

成?安县主的工作做得非常细致,不仅仅按照年岁和籍贯详细地列了失踪孩童名单出?来,后?边还具体标注了事件出?处,力求做到有证可循。

乔翎取出?来自?己从刑部和国子学?那儿借调来的相关名单对比一遍,其中有重合的,也?有榜上无名的。

她支着?头,陷入沉思。

成?安县主见状,便接过来自?行开始对比,只是她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不同几方出?具的名单会跟张氏夫妇的案子扯上什么?牵连。

乔翎看完了姜迈自?中朝得来的卷宗,再对照自?己得到的讯息,心里边却已经有了底。

下值回府之后?,她问张玉映:“三十?六年前,神都城里发生过什么?大事吗?”

张玉映显而?易见地怔了一下,因为三十?六年,实在是一个很大,也?足够久远的数字。

只是她毕竟聪慧,很快就?反应过来,告诉她:“那一年,先?帝驾崩了,我想,再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了。”

乔翎听得有些讶异,不自?觉抬了下眉毛,转念一想,又了然地点点头,说:“也?是!”

天气阴沉沉地,看起来好像是要下雪了。

乔翎却赶在这时候出?了门,往韩王大酒店去了。

公孙宴见她这时候过来,不免有些讶异,又很了解她的秉性:“是有事情要做吗?”

乔翎不答反问:“白大夫呢?”

公孙宴微觉稀奇:“怎么?,还有大夫的事儿?”

乔翎买一赠一:“桃娘在不在?在的话也?一起叫她来。”

公孙宴:“……你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薅羊毛的人啊!”

这边韩王府的事情结束,乔翎掉头回府,只是没回正院,而?是往梁氏夫人院子里去了。

姜裕打外边回来,就?见嫂嫂蹲在院外,正低头跟猫猫大王说话,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一人一猫神色俱都十?分凝重。

姜裕咳嗽了一声,告诉她们有人来了,紧接着?又主动招呼乔翎:“我娘在里边呢,嫂嫂怎么?不进去坐?”

乔翎笑着?站起身来,话却是跟猫猫大王说的:“那我们可就?说定啦?”

猫猫大王郑重其事地“喵!”了一声。

姜裕心下纳闷儿,就?在这时候,乔翎已经将目光投到了他的脸上,徐徐道:“二弟,要跟婆婆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这段话,是说与你听的。”

第145章

几天之后,郭生使人往京兆府去传讯,寻到了?赵六指的踪迹。

不只是寻到了?,甚至于连人都给扣住了?。

“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简单。”

李九娘跟乔翎转述郭生的话:“俗话说人离乡贱,赵六指祖籍神都,虽然名义?上死了?一回,但到底舍不得离开这儿。更别说他爷娘家小都在这儿呢,哪儿走得了??”

这么多年过去,赵六指打量着当年那事儿的风头也?该过了?,偶尔也?会私下里见一见家?里的人,给妻小留下点嚼用。

乔翎心里边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他家?里有人知道他是诈死的,是不是?”

如若没有人居中配合,当年那场空棺材下葬的戏,根本不可能被唱起来。

李九娘点点头:“赵六指有个哥哥,名叫赵文,是个吏员,在村子?里小有几分体面,人也?还算沉得住气,听说弟弟惹了?祸事,诈死逃生,到底捏着鼻子?替他遮掩了?。”

乔翎往京兆狱中去见到了?赵六指,没有疏忽掉他那只明显异于常人的手。

她摆明车马,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赵六指,你可还记得十八年前张氏夫妇所诞下的那个孩子??”

赵六指这些年虽然流离在外,可大抵也?没吃过什么苦头,看着油光水滑的,叫郭生的人拿住之后爷爷长、爷爷短告饶不停,等到了?京兆府,见讯问自己的官员是个年轻女郎,瞧着也?还算和气,眼珠子?就开始滴溜溜地转起来了?。

他作思量状:“太太且容小人好?生想?想?,这都是十八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记得清楚?”

乔翎于是就换了?一个说法:“你记不清楚这事儿,那就来想?想?别的——当年,你为什么要诈死脱身?这种大事,总不至于也?记不清楚了?吧?”

赵六指涎着脸笑?道:“这事儿啊,记得的,记得的,因为我?欠了?赌坊的债,他们说还不上就打死我?,我?害怕,索性就死了?一了?百了?……”

乔翎笑?道:“可是我?去查过,你虽然经常欠债,但数额其?实并不很大,甚至于比不上给你办一场丧事的花费。且你父亲和你哥哥都是个小有体面的人,赌坊也?不会把事情做的太绝,单纯只是为了?债目,你好?像完全没有诈死的必要?”

赵六指说不过她,便不说了?,打量着她年轻,脸皮薄,开始耍无赖:“这位太太,我?就是想?在活着的时候办场丧事,这怎么了?,有罪吗?难道你们京兆府是因为这事儿把我?拿进来的?这不是欺负好?人吗!天理何在?!”

皇长子?跟在乔翎身边,见这小人胡搅蛮缠,当下作色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主动问乔翎:“少?尹,是否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小庄把他给拦下了?:“不要妄动私刑。”

她用利弊去打动赵六指:“你当年假死脱身,是为了?躲开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京兆府自然能够保你,如若不然,离了?京兆府的门?,你可未必能有第?二?次假死的机会了?!”

赵六指听得脸色一顿,显然有所意动,然而,就在皇长子?以为他要招供的时候,这家?伙居然拍着大腿叫骂起来了?。

“好?啊,青天白日之下,你们这群王八蛋就开始要挟良民,屈打成招了?——老?天爷,你开开眼啊,降下天雷,劈死这些无道贪官吧——”

皇长子?气个倒仰:“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啊!”

小庄也?觉不解——赵六指既被郭生的人拿了?送到京兆府来,必然知道乔少?尹与郭生有交,就算不怕乔少?尹,难道还不怕郭生吗?

他怎么敢在京兆府的地盘上这么闹?

如若这是个蠢人,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是,就显得奇怪了?。

小庄尤且狐疑,那边乔翎却好?像已经被他吵得烦了?,当下满面不豫,胡乱摆了?摆手:“放他走!”

小庄为之一震。

皇长子?更是下意识道:“啊?好?容易才找到他的啊——”

“他说的很有道理啊,他又没犯事,我?们有什么由头把他扣下?”

乔翎觑了?尤且骂天骂地的赵六指一眼,冷笑?道:“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是想?走吗,那就让他出去见见棺材好?了?!”

这……

皇长子?心说:“也?好?!”

小庄却想?,乔少?尹不像是会这么意气用事的人啊。

眼瞧着两个差役提了?赵六指出去,看起来竟真的像是要把他放走了?。

再去看乔少?尹脸上的神情,已然恢复如常,再看不出方才显露的阴沉与愠色。

小庄心思随之一动,不由得上前几步,低声叫了?句:“乔少?尹。”

乔翎头也?没回,语气带笑?:“怎么?”

小庄紧跟在她后边,说:“就这么把赵六指放走了?,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他被人灭了?口,那线索可就断了?……”

乔翎回头看她,眯着眼睛,微微含笑?,好?像一只狐狸:“谁跟你说赵六指被放走了??”

她屈指点了?点脚下的京兆狱:“他还在底下待着呢!”

小庄听得一惊:“那方才被放出去的那个……”

乔翎笑?吟吟道:“你们跟他还算相熟,都没能认出来,其?余人就更认不出来啦!”

她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朝小庄眨了?眨眼:“替我?保密哦!”

小庄肯定地点点头,彻底明白过来。

乔少?尹是想?要用赵六指的身份来钓鱼。

只是到底该怎么钓,如何钓,就不得而知了?。

乔翎这边撒完网,便背着手往值舍去喝茶了?,倒是小庄往外没走几步,就见皇长子?面有急色,在朝她招手:“快来!”

小庄暗叹口气,不得不上前去,无奈道:“干什么呀?”

皇长子?拉着她就走:“我?让人一路盯着赵六指,看他之后会接触什么人,幕后黑手会不会去找他!”

小庄有点迟疑。

她怕自己两人这么一掺和,阴差阳错地把乔少?尹安排好?的事情给搅和了?。

可是同时她又想?,侯大那几根花花肠子?,乔少?尹还能不知道?

之所以没有阻拦,想?必也?是觉得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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