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

圣上?听得笑了一下,继而再一次告诉她:“她真的能。”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即便是当着两位紫衣学士的面。”

有些事?情,还是要亲身经历了之后?才?能有所感?悟。

不?撞南墙,来个头破血流,怎么可能知道南墙有多?硬?

若是力气用大,一头撞死了,也是命该如此。

大公主?张嘴欲问,而圣上?已经未卜先?知一般,告诉了她她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

“所谓‘破命之人’,就是指不?被这片天地的规则所束缚、可以打破当世?所有人固有命运的人,普天之下,只会有一个这样的人。”

说着,圣上?抬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脚下的大地:“她承继了唯一的天命,是这片天地意志的投射,相?较起人间的君主?,那才?真的可以被称为是‘天命所归’。”

他告诫女儿:“不?要去招惹越国?公夫人,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你该庆幸,她作为一个强者,却愿意去跟你讲道理。”

大公主?为之默然,良久之后?,终于道:“阿耶,我是否可以将这些告知二娘?不?然,依照她的性情……”

圣上?目光和煦的看着她,语气温和,说:“当然不?能了。”

大公主?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回答,不?由得面露愕然:“阿耶……”

圣上?语气平和如初:“她是三?岁小儿吗,到了这个年纪,还需要人把饭掰碎了,嚼烂了,喂到她的嘴里去?”

大公主?因为父亲的这句话而不?由得战栗起来:“可是阿耶……”

作为长姐,她太了解二公主?的秉性了。

如果不?能够真正的叫她意识到越国?公夫人是个惹不?起、也无法招惹的人物,她迟早都会因为仇恨而踏出那一步,继而跌落深渊的!

而那最?后?的结果,依照父亲如今透露出来的讯息,大概也只会不?了了之。

她有些不?忍。

圣上?脸上?含着一点温和的笑意,双眼专注着看着自己的长女,似乎是在斟酌着,亦或者忖度着什么。

终于,他垂下眼睑,徐徐开?口:“一直以来,我对北尊,都怀着某种警惕和敌视的情感?……”

大公主?只听了一句,便变了脸色,目光悚然,惊慌道:“阿耶!”

“叫他听见也没关系,何况他大概率本来就知道?”

圣上?神态自若,很随意的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面前的桌案,淡淡道:“仁佑,我只是不?喜欢他左右我作为君主?的意志,并不?是不?喜欢他行事?的手段和诸多?处事?的决策,事?实上?,我很赞同他的许多?做法,尤其是在宗室和后?继储君一事?上?的处置。”

大公主?微觉茫然。

而圣上?注视着自己的长女,语气温和的向她阐述着自己的想法:“那些无能的,庸碌的,不?堪造就的蠢东西,通通去死!”

……

越国?公府。

因为拿到了太后?的手书,终于可以解除玉映的奴籍身份,当天夜里,乔翎兴奋的睡不?着觉。

她枕着手臂在塌上?躺了许久,听身边姜迈呼吸声?趋于平稳了,这才?忍不?住踢了踢盖着的被子,无声?的“嘿!”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乔翎忽然间心有所感?,看了身边姜迈一眼,放轻动作披衣起身,便见窗外有道迟疑的影子在闪。

她轻轻把门?打开?,出去之后?,又同样轻的把门?合上?了。

乔翎小声?问:“怎么啦?”

张玉映眉宇间神色有点迟疑:“外边有人来找娘子,只是时辰这么晚了,又不?算是十分亲近的关系……”

乔翎听得挑一下眉:“来的是谁?”

……

夜色已深,乔翎没有惊动府里的人,走偏门?出去了。

事?实上?,来人也没走正门?,彼时戴一顶长帷帽,在偏门?外等候。

见到乔翎之后?,来人瑟缩着上?了前,未语泪先?流:“越国?公夫人,对不?住,我知道此行冒昧,只是,只是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人可以找了……”

乔翎看清了那个身形瘦削的苍白人影,不?由得大吃一惊:“阮氏夫人?!”

居然是玉映同父异母的妹妹张玉珍的舅母!

先?前乔翎曾经趁夜去过郑家,还顺手了结了虐打阮氏夫人的郑显宗……

此后?阮氏夫人在家守孝,乔翎在神都城内当威震天,还真就是再没见过!

夜风呼啸,乌云隐蔽了小半个月亮。

虽然已经是宵禁时分,但好在两家同处于一坊,倒是没那么多?麻烦。

乔翎请她入府去坐:“我们往里边去说话。”

阮氏夫人胡乱的摇了摇头,神色慌乱,好像有许多?话想说,然而匆忙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乔翎觑着她的神色,倒是有所猜测,左右看看,低声?问:“难道是玉映的那个妹妹出了什么事??!”

阮氏夫人神色为之一震,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她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玉珍不?见了,我已经三?天没见到她了!”

阮氏夫人满脸火烧火燎似的焦急,神色不?安的搅弄着自己那两只枯瘦的手:“乔太太,我不?是杞人忧天,我是真的害怕,害怕玉珍她出事?了……”

张玉珍不?见了!

乔翎心头“咯噔”一下,先?宽抚她:“夫人,你别着急,从头说给我听。”

阮氏夫人点一下头,语序稍显颠倒的开?了口:“三?天前,那晚我们还一起用了晚饭,可第二日?,就不?见玉珍了,我问侍奉她的丫鬟,都说表小姐晨起之后?起意出门?,可是我知道,她们一定是在骗我!”

她急切地说:“玉珍如果出门?,不?会不?告诉我的!府上?如今正在守孝,而且……而且她如今已经沦落为了奴籍,从前交好的小姐妹早就没了来往,更不?愿出去叫人瞧见,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要出府呢?”

“我等了一整天,都不?见玉珍回来,便打发人去她可能去的地方找,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急了,去报官,可官府的人来问了几句,知道玉珍乃是奴籍之后?,也并不?肯十分的费心思,只说小姑娘贪玩,不?定是去哪儿了……”

“也就是昨天晚上?,我梦见玉珍了。”

说到此处,阮氏夫人呜咽起来,泪水不?间断的从她接近于枯竭的那双眼眸里流出:“她死了!”

乔翎听得一惊:“你梦见玉珍小娘子死了?!”

阮氏夫人因这一问而暂时停了眼泪,神色微露恍惚。

她宛若失魂一般,点了点头:“玉珍死了。她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有蓝色的蝴蝶,落在她的脸上?……”

……

乔翎告诉阮氏夫人,自己会替她彻查此事?,请她回府之后?,自己思忖几瞬,回去寻了顶帷帽戴上?,就着夜色,出门?去了。

从阮氏夫人的描述当中,乔翎敏锐的察觉出来,郑家的家仆,仿佛并不?很受阮氏夫人这个主?母的控制,甚至于明里暗里,有些忽视她的命令。

具体则表现在,他们并不?十分认真的对待张玉珍失踪一事?。

在郑家的府宅里,不?听阮氏夫人这个主?母的话,那他们该听谁的话?

当然是郑显宗和阮氏夫人的儿子、未来郑氏家主?郑兰的话!

乔翎隐约听说,郑兰结了桩很不?错的亲事?。

他的岳父此时身居光禄寺少?卿,其人姓卢,唤作卢元显。

乔翎想趁夜去卢家探探风声?。

她疑心张玉珍的失踪,是郑兰的手笔,而究其根由,大概还是因为当初郑显宗的死!

……

乌云无声?的在半空中移动着,终于彻底的遮蔽住了天空中的那轮圆月。

夜色已深,梁氏夫人早已经睡下,两盏灯笼在长廊上?随风摇曳,几个守夜的侍从在廊下打着哈欠。

梁氏夫人养的那只狸花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了。

夜色之中,它眼睛闪烁着幽冷的、猎食者捕猎时才?会有的光芒。

它一路追逐着什么东西,跑到了正院里。

守夜的侍女见到,起初还以为认错了,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吃惊起来:“是太夫人的猫呀!怎么跑这儿来了?”

正说着,那只狸花猫身体紧绷,猝然间跳到了窗台上?,同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叫——

一只格外明亮的幽蓝色的蝴蝶猛地扇动翅膀,躲开?了方才?那致命一击。

恰在此时,但听“吱呀”一声?,窗扉自内打开?,一只足够漂亮的手徐徐伸出,捏住了它的翅膀。

姜迈眼睫低垂,神色凝重的注视着手里的那抹幽蓝,声?音低不?可闻:“织梦娘啊……”

……

卢宅。

京一语随意的坐在栏杆上?,微微笑着,指尖停驻着一抹幽蓝。

不?只是指尖,在他的肩头,发顶,上?下周遭,四处皆是上?下翻飞的幽蓝色的织梦娘。

这诡谲的美丽倒映在他的瞳孔里。

也倒映在他身后?,张玉珍和阮氏夫人停滞的瞳孔里。

几只织梦娘落到她们的脸颊上?,无声?的扇动着翅膀。

第70章

毛三太太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出宫的。

她只知道,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协同儿媳妇回到了广德侯府,木着脸,坐在了三房这边的暖炕上。

简直不敢去回想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回神之后,她声音里含着几分颤抖,问胡氏:“你究竟做了什么,居然如此触怒了大驸马,以至于我们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赶出来了?!”

毛三太太自己也是侯门嫡女,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别说是皇家,就算是寻常人?家,你去做客的时候被主人?家下令驱逐,以后也就没法来往了!

倘若那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顶破天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可那是皇家,是区区一个老死不相往来就能了结掉的吗?!

尤其是大驸马是大公主的夫婿,隐隐有储妃之尊,他甚至于?不需要?对外发话?,就有人?愿意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胡氏低着头坐在一边,脸色惨白?,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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