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梁氏夫人嘴唇张开,许久没有合上?,良久之后,才吐出来?一句:“这却不?错。”

乔翎又说:“被劫走?的人当中,有一个是林家的小郎君……”

梁氏夫人迅速反应过来?:“太后娘娘身边的林女官——”

曾元直在旁道:“那是林女官的子侄。”

要说破案缉凶,梁氏夫人不?如这两人,但要说是深宫风云,她却又要比他们谙熟多了。

“这伙人或许是当年被天后问?罪之人的后裔,出于报复心理,策划了一起针对天后昔年心腹的行动,亦或者说,还存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只是还没来?得及将阴谋引发,就提前被乔霸天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不?得不?暂退离场。

梁氏夫人说:“我得进宫一趟。”

或许那些人有意以林家子的性命来?威胁林女官做些什么。

亦或者林家子根本就是个烟雾弹,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希望太后娘娘怀疑林女官,将她调离自己身边,转而拣选别人过去。

甚至于,林女官之后的继任备选人里边,有他们的人……

此事究竟该当如何处置,自有太后娘娘自行裁决,只是无论如何,她得将这消息呈送到?千秋宫才是。

乔翎自无异议:“婆婆,你且去吧,我协同曾少卿寻人!”

梁氏夫人应了一声,想了想,又把猫拎给她:“你们俩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曾元直不?由得低一下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只长着社会花纹的壮狸花。

那只狸花猫却有着自己的想法,朝乔翎叫了几声,身手矫健地跳下马背,一溜烟不?知往哪边去了。

乔翎喊它:“喂,你干什么去?婆婆叫你照顾我呢!”

狸花猫险些给闪到?腰——明明说的是互相照应!

这狡猾的女人!

……

乔翎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剩下的就该是京兆府和驻防部?队的活儿了,她只负责随从掠阵,以防万一,也就是了。

曾元直请她暂且在值舍喝茶,自去带人忙碌,虽已?经有了些凶犯的眉目,也猜测到?了他们的来?意,但现下这些人身在何处,还有哪些同谋,却都得一一纠察核实?。

乔翎心知此事急不?得,便?只留在值舍耐心等待,期间?倒是又卜了一卦。

利贞。

极好的卦象!

她安下心来?。

……

昨晚。

几盏幽黄的灯在隧道顶部?静静的燃烧着,几只飞虫盘旋附近。

地上?是发黑了的砖石,明显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此处好像是座荒废的地牢。

张玉映在深邃又幽长的隧道里行进了一刻钟时间?,终于来?到?了目的地,那苍白女人示意看守的两人打开牢门,用力将她推了进去。

她力气用的极大,张玉映难免又摔了一次,好在牢舍里还有一层半霉烂的稻草,总算没有第二次擦破皮肤。

她本就生得美丽非凡,今日更装扮得宛若神?仙妃子,那看守的年轻人见美人蒙难,有些不?忍:“我看这位娘子不?像是个坏人,说不?定是误会了什么……”

另一个同伴顿了顿,满脸怜惜的看着她,也说:“是啊,真要是与那妖后有什么攀扯,哪里会沦落成奴籍?”

张玉映伏在地上?不?言不?语,紧接着,就听两道脆响倏然传入耳中!

“真是色令智昏!”

那两人已?经齐齐吃了一耳光。

苍白女人骂道:“只认得眼前的漂亮娘子,却不?认得自家祖宗十八代了是不?是?那妖后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你们竟然半点都不?在乎?!”

那二人捂着脸不?敢吭声。

那苍白女人却被二人这行径激出了真火,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冷冷向张玉映道:“婢子蛊惑人心,我索性划烂她这张脸,免得你们心心念念,色授魂与!”

张玉映听得身形一颤,仓皇不?已?,不?曾想牢房里却有人突然扑过来?,将她给护住了。

“你们干什么?成天妖后奸臣的叫嚣,可我看你们做的事情,连禽兽都不?如!”

张玉映这才发现,原来?关押自己的这间?牢房里,还有一个小娘子!

只是她身上?衣裳都已?经被草灰所染,灰扑扑的,看起来?并不?显眼。

这会儿她还在骂:“只敢在弱者身上?逞威风,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有种去划烂妖后的脸啊,在我们这种阶下囚身上?逞什么威风?我呸!”

那苍白女人原先只有七分火,现下也被激化成了十分,倒是真的暂且忘了张玉映,上?前去劈手给了那小娘子几鞭子:“别人也就罢了,你也配跟我说这种话??!”

她神?情森然,狞笑道:“你的祖父,当年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刀笔吏!是我的高祖父赏识他,提拔了他,可是后来?,你的祖父却在妖后面?前告发蒲家,以至于蒲氏满门被杀——”

张玉映这才知道这个护住自己小娘子的身份:“小俞娘子?!”

她赶忙拉住了那小娘子。

小俞娘子痛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却反而将她往后面?推:“张娘子,你不?必管,反正我是一定要死的了,你不?必管我,保全你自己吧——这臭婆娘说要带我去蒲家的衣冠冢前,把我烧掉呢!”

如是解释了一句,又向那苍白女人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祖父当年的确只是一个县衙里的刑房文书,可他得以进入神?都,却与你家高祖父没什么攀扯——难道你家高祖父还能?教天后做事不?成?若真是如此,怎么后来?又被满门抄斩了?”

那苍白女人怒得浑身都在哆嗦:“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小俞娘子叫道:“我没有狡辩!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不?明真相,你知道的难道就是真相?”

想了想,又郁卒道:“就算那是真相,你倒是去找元凶啊,挖坟也好,掘墓也罢,大不?了就鞭尸嘛!”

“就算真找晦气,也找我阿耶去啊,那可是元凶的亲儿子,继承了他衣钵的!找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多冤枉啊!呜呜呜呜!”

说完,又呜呜哭了起来?。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张玉映竟有些想笑。

打她过来?,小俞娘子便?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似的,看似张狂,其实?心里边也不?是不?害怕的。

她暗叹口气,搂住了这小娘子,安抚似的拍打着她的背。

苍白女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小俞娘子,一时之间?,竟也无言。

最后,她木然摆了摆手,吩咐重?新?将门关上?,独自走?了出去。

当年蒲家蒙难,她的母亲,也就是那小娘子一般的年纪。

她没有错,可是自己的母亲,乃至于蒲家人又算什么呢?

……

安国公府。

午后的阳光还算暖和,武安大长公主闲坐在廊下,半阖着眼睛,听年轻的侍女们念书给自己听。

一只看起来?有了年岁的狸花猫趴在她的脚边,闭眼假寐,神?色安宁。

倏然间?,它睁开了眼睛,精准地向墙头?某处张望起来?。

武安大长公主察觉到?了,便?问?它:“怎么了?”

老狸花猫轻轻喵了一声。

几瞬之后,墙头?后冒出来?一只狸花猫的脑袋,生得与它有些相像,只是脖子上?有一圈白毛。

它雀跃地叫了声:“喵!”

陪房瞧见了,便?示意那读书侍女暂停,稍显惊奇的笑了起来?:“这是琦英娘子的猫啊。”

她朝那只狸花猫打个招呼:“回?来?看你阿娘吗?”

狸花猫从墙头?上?跳下来?,一溜小跑着到?了廊下来?,先朝武安大长公主叫了一声,然后便?到?自己妈妈面?前,拉长嗓子,谄媚地喵喵喵起来?。

老狸花猫稍显嫌弃地看着它。

武安大长公主反倒笑了,对它说:“去吧。出去活动活动也好。”

……

大理寺。

乔翎两手抄在袖子里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狸花猫便?去而复返,不?只是它自己,还带了一只年纪稍大一点的狸花猫来?。

乔翎还记得它,有些惊奇:“你是外婆的猫呀!先前去安国公府的时候,我们见过的——她们说你是项链的妈妈!”

狸花妈妈跳到?桌子上?,很客气地朝她叫了一声。

因为脖子上?有一圈白毛而唤作项链的狸花大王看一眼妈妈,神?气十足地喵了起来?。

乔翎听不?懂,倒是能?猜到?几分,当下笑眯眯道:“你妈妈比你还要厉害,是不?是?”

狸花猫正待出声去叫,冷不?防狸花妈妈已?经转过头?去,看向门外。

乔翎见状,也随即转头?。

如是约莫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曾元直大步进门,开门见山地告诉乔翎:“三省的命令下来?了,着令右威卫协同羽林卫共同料理此事,京兆府乃至于大理寺协同。”

至于此间?种种,却也不?必与她细说了。

乔翎挂心玉映,也无心多问?,正待应和一声,却听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娘子!”

听声音,是正院那边的侍女。

乔翎扭头?去看,正见几个小侍女快步往这边来?,形容都顾不?得,甩开腿一气儿跑到?她面?前:“娘子!罗十三娘使人去府上?送信儿,偏您又不?在,她着急得不?得了,我们分成几队出来?找,可算是寻到?了——”

乔翎微觉莫名:“罗十三娘……”

短暂一怔,倏然福至心灵!

她惊喜不?已?地看了过去。

曾元直亦是眼眸微亮。

那侍女脸上?红扑扑的,眼眶湿润:“娘子,罗十三娘机缘巧合,在路上?遇上?了张小娘子!”

……

罗十三娘刚收到?那条披帛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向自己求助的人就是张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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