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感啊。”
“要是真的跟信上说得一样,还不得爽死。”
导游的声音很大,倒不显得他们一群人聒噪,反正他们讨论的话只有自己人能听到。
沈媛媛比较胆小:“快别说了,要是真的,咱们不得吓死。”
“肯定不是真的,”童小漪握住她的手,“别怕。”
“这么害怕还来玩鬼屋?”有男生笑问。
沈媛媛反唇相讥:“听说过‘人菜瘾还大,胆子越小越爱寻求刺激’这句话吗?一会儿我的尖叫肯定能给你们添几分游戏体验。”
陈星然听了个乐呵,笑着继续看这封信。
「作为七号探险者,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完全不信怪力乱神言论。」
「你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过了会儿,你觉得周围有点冷,水汽弥漫,好像快要下雨了。」
沈媛媛将信上内容又读一遍,问:“你们说,恐怖世界,真的会存在吗?”
“肯定不存在啊。”
“这信里还说一会儿要下雨了,我查过天气预报,根本没有雨。”
陈星然打开车窗,瞄着这万里无云的蓝天。
――确实短时间内不会下雨。
车子行驶了大概两个小时,陈星然感觉周围好像有水汽聚集。
她的眉眼弯出柔和的弧度,对这样湿润的环境很是满意。
“靠、靠、靠!前面真的在下雨,暴雨!”
一位同学的声音被车内游客们起哄声掩盖――
“哇,这里有晴雨分界线诶!”
“一半下雨一半晴天,太神奇了。”
“导游,能不能让司机师傅停一下车,我们拍个短视频。”
陈星然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看到旅客们纷纷下车。
她眨了眨眼睛,“到了吗?”
“还没,大家都下去拍照了。”童小漪扭过头来。
车上只剩下寥寥几位乘客,以及他们八个人。
沈媛媛已经有点懵逼:“不、不是说大晴天吗?”
她胆子是真的小,嗓音里甚至带了哭腔,“你们不是说查了天气预报吗?”
其他几个男生也被她哭得心里毛毛的。
陈星然见不得女孩子哭,但她此刻着实搞不清楚状况――下雨不好吗?夏天里下一场雨,多舒服呀。
她尝试捏了一个停雨诀,看来她的确是水土不服,堂堂一条龙,居然连雨都停不了。
陈星然轻轻用膝盖碰了奚池一下,悄悄用下巴点了点沈媛媛的方向。
同时用嘴巴比划口型:“怎么哭了?”
奚池垂眸看她,慢悠悠道:“吓哭了。”
陈星然澄亮的眼眸里满是迷惑:“谁吓得?”
“自己吓自己。”
陈星然:“……”
她从后面伸出手,拍了拍沈媛媛的肩膀。
还不等她开口,那边沈媛媛浑身一颤,一个激灵站起来。
陈星然:“……是我是我。”
沈媛媛:“呜呜呜星然别吓我。”
陈星然铩羽而归。
她空有一颗安抚女孩子的内心,却没有安慰人的本事。
她用胳膊肘捣了捣奚池,悄声说:“你有办法吗?”
两人的座椅连着,陈星然这个动作拉近了两人距离,奚池甚至能感觉到陈星然的发丝。
从来没安慰过女孩子的奚池慢慢憋出来四个字:“不太确定。”
“那……尝试一下?”
奚池看了眼极为热心的陈星然,唇角带了些许笑意。
“好。”
沈风轻跟他们俩隔了个过道,隐约能听到两人谈话,当听到奚池答应的时候,整个人眼睛都瞪直了。
――奚哥对陈星然同学提出的要求,答应的毫无原则。
“沈媛媛,”奚池说,“刚才沈风轻查的是虞城市区内天气预报,现在已经离开市区。”
其他心里发毛的人:“……”是哦。
童小漪:“对!现在咱们已经跟着旅游团离开市区,媛媛别怕,不会有怪力乱神现象发生。”
“写信的人肯定是看了天气预报,别怕哈。实在不行一会儿你在外面等着,我们七个人早点出来。”一个男生说。
剩下的讨论陈星然没细听,她给奚池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再次打开信纸。
「你们到吉庆彩栀寨的时候,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乌云密布,压得天穹低垂,细高的山峰近在咫尺,仿佛直戳入上天,阴森可怖。」
陈星然:“……”不得不说,这些话语配着突然变化的天色,确实让人有种恐怖感。
难怪沈媛媛会被吓到。
又过了半小时,到了旅客们游览的地方。导游带着旅客下车,车内只剩下他们八人和司机师傅。
车子重新驶动,方才热热闹闹的环境陡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瓢泼的雨声。
道路两侧的花朵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瘦高的山峰就在不远处,被黑暗阴沉的天色映衬的愈发黑暗,一眼看去,像吞噬人的巨口。
陈星然睁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渐渐带入到信上的场景。
――这氛围感真的绝了。
陈小龙扒拉着车窗,想要探出脑袋,未经实施,就被勒住命运的后颈皮――被奚池同学拉着衣领拽回来。
陈星然扭头看他,只看到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她自知理亏,解释:“我喜欢这样的环境。”
还有这种水汽弥漫的天气。
奚池犹豫片刻,薄唇轻启:“黑暗的环境?”
“是啊,”陈星然眸中带了些怀念:“我娘――我妈妈,她平时不许我随便出门,把我关在洞……家里,也就只有在这样的天气时,她顾不上我,我才能偶尔溜出来玩耍。”
奚池:“……”
奚池虽然不是一个喜欢脑补的人,但此刻顺着陈星然的思路,渐渐脑补出一位管教女儿极为严厉、工作又十分繁忙的中年妇女形象。
可能因为工作太忙,没时间陪孩子玩耍,又担心孩子出门会被人贩子或者坏人拐走,只能将她关在家里。
出于巧合或者其他原因,在阴雨天,陈星然的母亲经常会忘记给门上锁,陈星然才得以溜出来玩。
奚池半敛着眼眸,他原本以为陈星然这种表面上吊儿郎当,内在又非常细腻,对女生非常友好的孩子,应该在一个非常幸福、和谐的家庭里长大。
而且父亲要非常绅士,经常教导陈星然对女孩子――主要是母亲要更加温柔、有耐心。
可陈星然的话推翻了奚池的猜测。
她的母亲在教育孩子时,是非常强势的。甚至会干净利落的将她锁起来,不许出门。
旅游大巴穿过一条隧道,陈星然眼睛被隧道壁上的指示灯照得晶亮。
她说:“一般情况下,我偷偷溜出来玩耍一圈,我妈发现不了。但如果那天……突然亮了,我回家不及时,就会被我妈拎着尾……脚揍一顿。”
奚池看着陈星然的眼睛,她似乎觉得这样的生活稀松平常,眸底没有丝毫埋怨,反而带着兴味:“我皮糙肉厚,她打我又不疼,每次都跟玩一样。”
奚池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内心其实并不如面上那么平静,但对于陈星然经历过的种种,他只能当一个安静的旁听者。
陈星然见奚池听得认真,本来还想说――我娘叼着我的尾巴甩来甩去,特别好玩。
考虑到这一点在凡人听来,可能会觉得恐慌,于是她及时刹闸,用一个笑容当作收尾。
这一份‘欲言又止’在奚池看来就十分微妙。
他很难想象陈星然这样乐观的一个女孩子,居然是在那样强势又工作繁忙的家庭里长大的。
而且,陈星然的父亲呢?
母亲工作忙到不沾家,难不成父亲也同样?
不等他说些什么,车子停了,司机对着他们几个高声说:“到站了,下车。”
陈星然‘蹭’一下站起来:“走走走,下车,咱们的吉庆彩栀寨到了!”
“啊啊啊到了,下车!”
“这鬼屋的地理环境简直得天独厚,在这群山里建一栋三层小楼,绝绝子。”
“下车下车,咱们是不是要按照顺序排列?我是一号探险者。”
既然有人提出按照顺序下车,大家便核对了序号后,依次站好。
前六个人下车,被暴雨洗刷过脑袋,一路狂逃,奔往那栋外表看起来就颇有年代感的小楼。
陈星然排在第七位,她虽然喜欢雨,但考虑到衣服湿了黏在身上会不舒服,下车后也准备奔逃。不料被奚池一拉,紧接着,一把伞在二人头顶撑开。
司机笑呵呵地:“还是带伞好啊,山里头经常下雨嘞。”
陈星然看着绽放的黑色雨伞,夸道:“奚大佬可以啊,这时候还记得带伞。”
“道具。”奚池低头看她一眼,补充,“信上说,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是我的道具。”
陈星然:“……那你还不藏起来?”
奚池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回答。
两人几步走到挂着‘吉庆彩栀寨’的小楼门口,其他人纷纷羡慕:“奚哥居然还带了伞。”
“这把小黑伞怪好看的。”
“呜呜呜,我也想与奚哥站在同一把伞下。”这话一听就是沈风轻说的。
“这恐怕是咱们奚哥第一次给人撑伞吧?”
陈星然用一种‘你们这等凡人’的目光看着其他六个人――他们居然都以为这是奚池自己带的伞!没人猜这是道具!
“到齐了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胆子最小的沈媛媛一个激灵,捏紧了童小漪的手。
一个男生见状,再次说:“媛媛,要不然你在外面等等我们,有咱们奚哥在,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出来。”
“我、我没事,”沈媛媛坚定道,“我能玩,我想玩的。”
陈星然说:“到齐了。”
“好,咳咳……”门后的声音咳嗽两下,仿佛经久失修的轴承缺少了润滑油的滋润,干瘪滞涩,带着冷森的意味,“你们可以进来了。”
纵然是不怕鬼的陈星然都被如此布置的鬼屋勾起了兴致。
――讲真的,鬼都不敢这么玩来吓唬人。
普通的鬼鬼气微弱,别说吓唬人,就是接触到人身上的阳气,都会被烤个半死;而厉鬼,一般都不屑于用种种手段吓人,他们向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会吓唬无辜之人。
“八位探险者,咳咳……”众人进门后,才发现接待处摆放着一位木偶人,‘它’的大部□□体隐没在柜台后,只露出半截脖子和一个脑袋。瞳仁漆黑,嘴巴一开一合,声音从门后的扩音器里传出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到齐了。”
“靠,真刺激。”
“现在早上十点钟,按理说天色不该这么暗。”
“下暴雨嘛,又在山里头,正常。不过这鬼屋打光,真的是阴间。”
“乍一看,我还以为这就摆了个木头脑袋。”
“请探险者们不要喧哗,安……呲啦……静……”
木偶的尾调拖得很长,让人隐隐约约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倒是全部安静下来。
“我是吉庆彩栀寨的前台,名叫小木,你们是今日来游玩的第一批客人。很高兴各位选择吉庆彩栀寨,接下来,请大家登记过后,随意参观。”
说完,‘它’抬起手,递出登记本和一支笔。
陈星然看到,小木的一只手是木头做得,另一只则是乳胶……仿真人手。
诡异的一幕让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打了退堂鼓。
陈星然上前一步:“签名是吧,写在哪儿,怎么写?”
凑近了,小木漆黑的瞳仁像是在纸上画出来的一样,不过,对于问题倒是有问必答。“写你的探险者编号,性别,年龄与日期。”
“哦,谢了。”陈星然盯着它那纸糊的眼睛看了会儿,抬手,一片眼瞳就被陈星然拿在了手里。
“你、你干什么!”小木愣了一下,语气急促,“快还给我。”
陈星然原本并未多想,只是从奚池能得到一把黑色的伞而生出灵感,看到木偶这眼睛也是黑色,就拿了一片。
现在听到她这么焦急,陈星然直觉这眼睛将会和伞一样,是一种道具。
于是她慢悠悠问:“不还给你会怎么样?”
“……”木偶人瞬间卡壳。
“这样吧,我先替你收着,等我出来,再还给你?”她打着商量,态度却是极其肯定。
与此同时,地下室的操控间内,五位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幕,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
他们单方面切段语音,开始讨论。
“按理说,拿走眼睛,应该是第三场的解密要点,她现在拿了……一会儿吓不到他们。”
“那,跟她商量商量,让她还回去?”
“这会儿还回去也没什么用,等到第三步,原本是个难点的关卡,对他们而言会势如破竹。”
最后,老板拍板钉钉,“那就走pn-b,以黑色信物,将他们划分为两个阵营,做对抗赛。”
“这、这不公平吧,黑色信物只有两个人,七号和八号探险者。”一个女生说,“二对六,太不公平了。”
“这倒不是公不公平的问题,你们还记得吧,咱们设计之初,本来就是两个方案并行,可是由于每一次开场,都没有人能发现木偶身上的蹊跷,或者说,没有人敢拿走木偶的眼睛,导致pn-b没办法进行。”
老板摸了摸下巴,“pn-b的不公平之处在于二对六,但能拿到道具的两个人,必定关系极好,而且,胆识过人。这样,反倒是另一种公平。”
地面上的众人自然不知道幕后工作人员的想法,他们挨个签到完毕,进入各自分配的房间‘参观’――收集线索。
陈星然和奚池去的是一件玩具房。
里面层层叠叠摆满了毛绒玩具,往常憨态可掬的玩偶这么密集的堆叠在一起,配着艳红的脸蛋和黑漆漆的瞳孔,让人脊背发凉。
童小漪和沈风轻分配到了淋浴间,她原本想先和陈星然搜完玩具房,大家一起去搜淋浴间。
结果刚才探头往玩具房里看了一眼,立马偃旗息鼓,安静的去往淋浴间。
……玩具房真的太可怕了。
陈星然倒没有后背发凉的感觉,出于龙天生对凤鸟的喜爱,她对带有羽毛的或者是摸起来毛茸茸的东西,都打心眼儿里喜欢。
于是她毫不在意的拿起一只洋娃娃,对奚池晃了晃:“开始检查?”
“好,”奚池应声,两人各在一边,拿起铺天盖地的各样玩偶,查看里面是否有有效信息。
刚开始的检查有些枯燥,不过在众多黑眸玩偶的注视下,陈星然觉得还挺有趣。
当她去检查第十二个玩偶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只玩偶动了一下。
紧接着,浴室那边传来童小漪的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