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檀迦很赞同原恂这句话,而且厨房的狼狈而慌乱的经历让她暂时忘了自己这个行为的初衷。
她沮丧地坐在餐桌旁,抱着玻璃杯喝水,朝厨房里冰箱的方向看了眼。冰箱旁边放着一个大购物袋,里面装着各式各样她从超市买回来的食材。
这算是她头一回做饭,买菜时也是一头乱麻。看着旁边大妈轻车熟路地挑菜,檀迦有样学样,费了好大的劲才买好。
哪知做饭这么难。
原恂联系了家政阿姨上门清洁厨房,挂了电话问檀迦:“饿吗?”
“没。”檀迦说,“我回来时看冰箱里有蒸糕,用微波炉热了块吃。”
“放的有些天了,你别再吃了。”
檀迦哦了声。
原恂打量着她,提醒:“去擦下脸。顺便换身衣服,我们出去吃。”
檀迦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边往厨房走边答应。
两人以前常一起吃饭。
确定婚姻关系时檀迦还在上学,原恂飞去青浙看她,不知道是他工作忙还是觉得跟她在一起没话说,经常是陪着吃一顿饭把她送回学校自己就去了机场。
从原恂选的餐厅跟菜品不难看出他是个很挑剔的人,有着良好的教养跟不愿与亲近的态度。
檀迦起初觉得跟他吃饭挺败胃口的,后来习惯了这个存在,并找到了自己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每一次跟他用餐完全被当成了一次愉快地探店体验。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檀迦每到一家之前没来过的餐厅,习惯在手机软件上打卡。这次原恂端详她片刻,主动问道:“你有事?”
“嗯?”檀迦在跟焉斐誉聊天,刚刚焉斐誉问她厨房首秀怎么样了,檀迦给她拍了张餐厅的照片,原恂喊她时,两人正在聊这家餐厅。所以檀迦抬头后眼角还挂着笑,有些不解地看着原恂。
她以前吃饭时也常这样玩手机,从不见原恂喊他。
顿了下,檀迦才意识到原恂可能是有话跟自己说。
于是她把手机往旁边推了推,表情严肃些,跟原恂说:“刚刚在和焉斐誉聊天。她之前来过这家餐厅,服务生把她的生日蛋糕跟别人求婚的蛋糕弄混了,她切蛋糕时看见枚戒指还以为自己被求婚了。你可能不知道,她那男朋友,准确的说是前男友,是个渣男,瞒着焉斐誉劈腿女主播还以为她不知道。焉斐誉那天正准备宰渣男一顿提分手。”
焉斐誉接下来的原话是:“我看到戒指时白眼都不知从哪里翻起。他这是拿我当傻子呢,突然觉得这口气不出我以后回想起来得呕死。”
但檀迦看着原恂木然的神情,渐渐收了声。
她平日很少跟他说这些事。女生要比男生敏感些,感情细腻丰富,芝麻大点事情都能被延伸出很多层面。但这些事男生大都理解不了,所以不爱听。
她想到这个,没打算继续说下去,改口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主动权抛回原恂。他正色道:“我接下来可能会有工作变动。”
近几天,同风起常挂在热搜上。檀迦比往常多关注了点,不过对于他们内部变动,还是不知的。她回忆了下昨天跟舒杳的聊天,也没听她提。
所以她只问道:“是会更忙吗?”
“还不确定。”原恂看着她,想知道她的期待或者答案。
但檀迦只是点点头,低头吃东西。
过了会,注意到原恂盯着路过的服务生看,檀迦随口问:“有认识的人?”
原恂收回视线,平静地说:“你说她这次有没有送错蛋糕。”
檀迦先是迟疑地啊了声,重新朝那桌客人看去。巧了,那桌男生正在给女朋友庆祝生日,服务生刚刚端着蛋糕过去。意识到原恂cue的是先前聊天的话题,檀迦莞尔,诧异地觑向原恂,说:“说不准阴差阳错促成一对郎情妾意的好姻缘呢。毕竟不是谁都是渣男。”
那桌响起低缓喜庆的生日歌,檀迦不由自主地偏头看了眼。服务生把蛋糕放下便离开,蛋糕小巧精致,一黑一白两只天鹅长长的脖颈弯成心的形状,搭配着女生甜蜜的笑容,格外可口美味。
“那后来怎么解决的?”
原恂的问题将走神的檀迦叫回。她定睛看着原恂,从他漆黑清澈的眸子里看不出他只是随口一问,还是对后续好奇。
“后来……焉斐誉因为男朋友把自己当傻子更生气了,也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提分手。知道是个乌龙后,才不了了之。”见原恂在认真地听,檀迦多说了几句,“哪曾想焉斐誉放过他,他跟那个女主播却接连搞事,最后害得焉斐誉工作都丢了。”
他们几个算是高中校友,原恂比她们高两届,也不一个校区,平日里接触不到,所以对檀迦那几个朋友只有个大概的印象。
听她说这些事不是完全陌生,但确实不好评价什么。
不过,原恂能看出来,檀迦也没期待自己给什么反应。
此时的檀迦看了眼手机,看到几条焉斐誉的未读,顺手回了个表情包。
抬头见原恂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她随口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不回她了。”
原恂问得直接:“你们白天不是刚见过?”
檀迦:“女孩子的分享欲啊,吃到什么好吃的,或者看到什么好玩的,总想找人分享分享。”
她说完,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她被原恂问道:“那怎么没见你分享给我?”
他语气平静,神态从容,像是檀迦方才脱口而出,他这句话也问得随意。
檀迦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爱好不少,了解的东西自然也多。她在大学里是外联部的,与人打交道自有一套方法,能抓住人性弱点是一方面,此外檀迦还会共同话题入手打感情牌。
所以,这样的她跟原恂展开沟通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对方是原恂。虽说两人没感情,但好歹也比普通的异性关系要亲密些。
檀迦对对方抱着期待,所以便拗着劲,不想用自己一贯的社交方法。
她没谈过恋爱,也想体验在恋爱里被人呵护疼爱是不是制造惊喜的感觉。
所以她不想太上赶着了。
但对于她这心思,原恂那钢铁直男压根不懂。所以自始至终都是檀迦一个人在那自我高潮自我颓废。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东西,倒是原恂的手机先响了。
“我接个电话。”他起身。
檀迦嗯了声,目送她离开,手痒地也拿起了手机。
这个点焉斐誉应该开始直播了,檀迦消息发过去也没指望她立马回,权当是发泄。
“大社死事件。刚刚我和原恂聊起女生的分享欲,他问我为什么从没给他分享过。”
“麻了。我还能回是因为我跟他没话聊吗……”
她单口相声式吐槽了会。
直到一道充满惊喜音色清亮的女声在檀迦的斜后方响起。
“原恂?”
原恂在打完电话回座位时突然被人喊住。
葛清梦小碎步走到原恂跟前,然后朝原恂就餐的位置看了眼。
刚刚坐的偏,葛清梦只看到原恂的女伴看着年轻,温温柔柔的,气质还可以,这会看到正脸认出对方是檀迦,先是一愣,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檀迦正在给焉斐誉发最后一条信息,慢了半拍抬头,对上葛清梦诧异古怪的打量,茫然地歪歪头,以为是原恂跟她说了什么。
她跟原恂的关系不是见不得光,只是就像她先前担心的那样,两人不论家境还是社会地位相差甚大,凑在一起太具话题性,檀迦嫌烦。
这会被葛清梦打量,檀迦也不怯,提了提嘴角,露出个还算和善的微笑。
原恂并没有跟葛清梦说什么,准确的是原恂压根没注意葛清梦。即便是被她叫住,原恂也只是淡淡地问了句“有事”,见对方一副唐突而无措的模样,等了会,说了句“用餐愉快”,径自回了座位。
葛清梦看着坐回檀迦对面的原恂,窘迫之余,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怎么会是檀迦。
但很快,这个念头变成了——檀迦都可以的事情,自己凭什么做不到。
“你们刚刚聊什么了?”
“恩?”
檀迦突然的发问让原恂愣了下,他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值得问的。
檀迦跟葛清梦的矛盾始末搁在现在看,确实有些小题大做。但他们那时青春期,我喜欢跟谁玩,不喜欢和谁说话,拉帮结派根本不需要很明确的理由。
葛清梦的父亲是一所县级小学的校长,母亲是中学老师,她自小比同龄人要受更多的照顾与偏爱。而檀迦,说好听了是苦命的孩子,往难听了说连爹是谁都不知道。所以当檀迦收到比自己更多的关注时,葛清梦自然是不服的。
檀迦盯着葛清梦的背影说了句:“她头发是棕色的诶。”
原恂闻言,抬头看了眼。她的头发是黑色的,没有染烫,今天出门前随意吹了吹,柔顺黑亮地披散在肩上,很温婉漂亮。
“你现在的发色很衬你。”
原恂以为她要染头发。
檀迦没从他脸上看出异样的神情,觉得是自己多心瞎想太敏感了。
她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接着原恂的话说:“我从小都是黑发。”
原恂嗯了声。他记得。
高中时学生大都还在叛逆期,发型、穿着上的特立独行是最直接的叛逆标志。
檀迦的校服永远是肥肥大大原封不动的大众款式,不打耳洞,头发也不烫染,除了脖子里挂着块用红绳绑着的玉观音,没其他饰品。干净大方是真的,张扬叛逆也确有其事。
别人的叛逆肤浅地表露在外,檀迦不是。
事实上,近些年檀迦骨子里的叛逆少了很多,依旧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淡淡的。
能被她计较的事情,说明在她心里有很足的分量了。
就比如那根头发。
从餐厅出来,想了一路,最终她跟着原恂进了书房,正欲发问时,视线先扫见桌子上摊开的文件。
原恂开电脑去查收邮件,过了会才注意到檀迦的动作。
“我不是故意看到的。”檀迦忙把文件搁下,胳膊背到身后,静了会,忍不住问,“同风起要跟金盾律所合作吗?”
“你知道这个律所?”原恂看了眼文件上的名称,想起来,“这是你舅舅的那间律所?”
檀迦点头,然后又摇头:“对。不过你做决定时不用在意我。”
原恂嗯了声。檀迦也不知道他是会在意还是不在意。
但被这一打岔,她思绪飘到别的事情上了。
直到原恂再次开口:“迦迦,你可以占我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