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难倚十一

可是,乔熙却觉得他身上的戾气难收难管,压迫感之重,让她几乎双腿打颤。

乔熙已经很久没见过萧淮策这个样子了,剥去了所有温文尔雅,浓情絮语,本质如此冰冷瘆人。

“陛下,臣无法替小乔做选择。一切,都听她的。”

他的声音从她的身侧传来,下一刻,他的手轻轻扣住了她的腰,在无人窥见的角落,一点点加重了力道。

“小乔,怎么不说话?”他问得缓慢,手上的动作更重。

乔熙脸色都有些变了,在心中暗骂萧淮策这个狗下手真重,脸上却是柔婉:“妾身......想要同陛下单独说说。”

她说完,能感觉到身侧的人陡然加重的鼻息。

他是吃醋了,还是气恼?乔熙有些苦恼地想。

反观李延,却是唇角笑意加深。他竟是不顾及身份,从高台之上一步步走下来。

他朝着乔熙伸出手,道:“更深露重,外边还有余雪,朕牵着你走。”

萧淮策似是冷笑了一声,却是扶着乔熙的腰,用力将她推向了李延:“去吧。”

说的这般轻描淡写,就好像是在打发一只无关紧要的小猫小狗。

乔熙很平静,萧淮策生气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要的就是他吃醋,最好能借此让这个骄傲的男人看清自己的内心,涨点爱意值。

她将手放在李延的掌心,之后仰起头,明眸皓齿,笑意婉约:“多谢陛下。”

她远比萧淮策所以为的,更加没心没肺。

这一天夜里,摄政王的外室在御书房和当今天子秉烛夜谈,而春节宫宴,萧淮策坐在席位上,一言不发的品酒,要多镇定有多镇定。

目睹一切的诸位大臣,只觉得嘴里的美味佳肴都不香了。皇帝和摄政王斗法,苦的还不是他们……

御书房。

灯光如豆,乔熙站在李延的身侧,替他细细研墨。

“陛下,这样可以吗?”乔熙将磨好的墨水放在了一旁,语调恭敬:“民女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可能不够好。”

李延笑笑,纵容得很:“无妨。”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延缓缓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乔熙。”她扬着唇,微笑:“熙是阳光的意思。”

李延但笑不语,他苍白的面容在灯光中平添几分寂寥,很久,久到乔熙都颇有些出神了,才听见他说:“说来你可能不信。你生得很像朕的故人。”

“民女的荣幸。”乔熙不置可否。

李延见她的样子,也猜出他对自己的话是不信的。

他倒是也不恼,笑着道:“我常常梦见你,不过那个时候。你不是这个模样。你穿着朕没见过的衣裳,漂亮得就像天上的仙子。”

若是寻常人说出这样的话,乔熙一定会觉得这话实在是肉麻,叫她无福消受。

可是她听着李延说出来,却是心头一紧,竟是有愧怍之感一点点漫上了心头。她心里隐隐有了些许答案,却不敢细想。

她开口,声音沙哑:“陛下可能是认错人了,民女这是第一次得见天颜。”

李延弯下腰,细毫毛笔饱蘸墨水,字迹落拓,赫然就是乔熙的名字。

“是这么写吗?”他问得温和。

乔熙不由笑了,真切道:“民女都不知道,民女的名字竟能写得这么好看。”

“你若是喜欢,朕可以日日写给你看。”

李延修长瓷白的手握着黑玉笔杆,相得益彰的优雅。

他看向乔熙,眼底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恳切:“乔熙,入宫吧。”

乔熙手中的砚落下,嘭的一声,溅开的墨迹落在了宣纸上,洇开了“熙”字。

“陛下可能不明白,外室是什么意思。”乔熙笑笑,语气很真切:“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民女没有退路了。”

门外,萧淮策在听见乔熙说“嫁狗随狗”的时候,脸色沉如水。

她这是将自己比作了什么?

而李延的唇边,笑意斐然:“你是说贞洁?朕不在意这些。”

乔熙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一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李延也许是认真的。

她不由得失笑:“就因为一个梦?”

“一个梦还不够吗?”他反问,一瞬间低眉,看向乔熙。

乔熙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后者眉眼之间雾霭轻柔,都是自己的倒影。

“陛下这话惊世骇俗,实在是说笑。”她讪笑。

“乔熙,”李延认真地看着她:“朕从不说笑。”

萧淮策只觉得心头有根叫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崩裂得彻底。

他重重地闭上眼,眼睫低垂,掩住里面浓烈至骇人的血丝。之后,他直接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李延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眉心微微拧起,不过,很快就趋于松懈。

“摄政王不在席上吃酒,过来做什么?”李延说完,看向僵硬站着的乔熙,淡声道:“继续磨墨。”

乔熙下意识照做,却在下一刻被人扣住了手腕。

萧淮策看着她,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说:“臣会娶乔熙……当臣的侧妃。”

李延的唇边,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他看向乔熙,低声道:“你可愿意?”

乔熙没有犹豫,回答得果断:“民女是愿意的。”

[爱意值:三颗星。]

乔熙和萧淮策离开的时候,李延没有拦。

年轻的天子身体有恙,低低咳嗽了两声,才缓缓道:“乔熙,若是后悔了,就来找朕。朕……很喜欢你。”

而萧淮策捏着乔熙的手腕,语调平淡,可是本质肃杀。

他说:“陛下放心,臣不会让这一天发生的。”

乔熙像个鹌鹑似的,乖得不说半个字。

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了皇宫。

此时,古道长街,马车内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乔熙偷偷观察萧淮策的神情,忍不住道:“阿策,你今天和陛下说的话是真的吗?”

冗长的沉默,就在乔熙以为萧淮策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他的声音。

“本王也会写字。”

“什么?”她不解。

“本王也可以日日写你的名字。”

“本王也可以给你名分。”

“本王也可以对你很好。”

乔熙突然有了不敢确定的答案,她弯着唇,笑得很甜:“阿策的字也像陛下的一般好看吗?”

他看着她,眼尾泛红,细长的血丝蔓延。

乔熙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闷闷地笑。

长久的沉默后,萧淮策看着她的笑靥,眼底浓沉如墨。他突然用力将她抱进怀里。

他开口,语调沙哑,带着薄醉,字字低缓。

他说:“小乔,别对那病秧子笑。”

他说:“小乔,我很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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