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诡异之事
琼台仙苑,外苑,西北偏北。
高天降下的微风掠过茂密的林尖树冠,在这里忽然放慢了脚步,缓缓向前行着,压低了处处灌木杂草,各色鲜花之后,显露出来的,却是一片了无人烟的废墟。
放眼望去,或是黑白,或是青红的砖瓦嵌在泥土之中,早辨不出原来的样貌,倾覆在地的殿阁早与周遭的青翠融在一起,只余下道道断壁残垣,以及一根根半截廊柱,还兀自立在地上,诉说着湮没于离乱中,往日的堂皇。
就在此时,同微风一起来到此间的,还有一抹淡到不能再淡,仿佛与周围景致融为一体的人影。
只见那道影子在一处斜在地上的屋梁轻轻一点,不见一丝声响,便落在了一段高墙之下。
伸手轻轻触摸过一道踩在地上的足迹,周身裹在“画光法衣”中的林啸眉头微皱,似乎遇到了什么难解谜团一般。
半个时辰之前,和伊商稍作话别之后,林啸便直奔大阵正西而去,想要看看余下几家仙门的落脚之处,是不是如之前所知,各自分布在外苑的八个方位上。
如果真是如此,那从源头处追迹这几家的行止,反而是个切实可行的路子,虽然方法较笨,但也比闭了眼睛,在偌大个仙苑之中,随缘乱撞要好上许多。
不过如此想法,却也在找到了第三家的落脚点,也就是正西方的位置之后,发生了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只因传送至西北方的这家仙门,从开始处还能找到一片杂乱的足迹之后,这五人便意图明确地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林啸当时便愣在了当场。
落到这的是哪家仙门?不清楚。
为何要分头行动?不知道。
可这做法也太过奇怪,毕竟这是场宗门较技,五人合作同行才是最佳选择,哪有甫一上场,就直接拆了自家队伍,以短击长的道理?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话林啸是一直信的,于是便选了其中一处痕迹稍显清晰,身法似乎没那么好的,一路追了过来。
直到这片废墟之中,才断了踪迹。
目光扫过最后一枚足印,林啸直起身来,眼前原本应是处不大的禅堂,因着年头日久,除了倒在野草中的石质香炉之外,早已看不出最初的样子,微风吹过,不知何处飘落的几页黄纸,更显几分苍凉。
稍稍叹了口气,就在林啸想要离开此地,重新寻找别的足迹之时,一个诡异念头,自心中莫名升起。
“此处荒废已久,人迹罕至,怎会有人压纸在此?……”
想到此处,心中一惊,猛抬头,只见一张随风飘到近前的黄纸,忽然一抖,像是被某种怪力牵引一般,登时变得锋利如刀,朝着自己哽嗓咽喉,斜斜划下!
“黄纸?法宝?!”
一念刚起,纵身飞退,瞬间推到极致的“织尘诀”在“踏云佩”的加持下,直将林啸化作一道鬼魅至极的幽影,急速向后掠去!
“嗖嗖嗖——!”
道道破风声如影随形,那几页黄纸凌空飘卷,切割不停,所过之处草籽横飞,根根寸断。
飞在半空的林啸刚一落地,足尖一点,身法不停,反身跃起的瞬间踢起地上几块砖瓦,呼啸而去。
“铮铮铮——!”
刺耳的摩擦声中,黄纸削断砖瓦,切面光滑如镜,与此同时,一道人影自院墙下的灌木丛中飞身而起,手捻一页黄纸,信手一甩,“嗖”的一声,电射而出。
眼见罡风扑面,林啸震碎玉符,剑指一点,“清风引”环绕周身,谁知那页黄纸忽然凌空坠下,连同其他四页黄纸一起,贴在地上,将自己围在正中。
“陷阱?!……”
林啸暗呼一声,左手猛一甩,一抹几乎看到不任何轮廓的短匕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那道周身灰衣的身影落在断墙之上,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二指往林啸脚下一点,低喝一声。
“死吧!”
刹那间,五页黄纸瞬间炸碎,数不清的纸屑犹如破甲钢片一般,炸散开来,将周遭砖石草木轰成一片碎块。
可预想中对方身首异处,或者遭受重创的一幕并没有出现,望着人影不在的空地,那人双目圆瞪,似乎完全无法相信眼前一幕——人呢?!
心中惊疑没能走过一瞬,余光中一抹金芒,自身侧电射而来!
“怎么可能?!”
那人惊呼一声,右手手腕一抖,一条漆黑物件瞬间握在手中,往那金芒一点。
“铮——!”
一道金铁之声响过,“指尖金剑”打在那条漆黑物件上,炸出一篷火花,细看去,竟是一把乌黑铁扇!
四射的罡风之中,闪身一侧的林啸甩手又点,又一道笔直金光在他二人之间凌空横跨。
那人手中铁扇扇头变向,往横一打,又是一蓬火花炸散的瞬间,林啸已经飞身近前,背后清秋剑扫出一弯乌光,一击斩出!
“当——!”
两把兵器交错而过,半截铁扇甩飞出去,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之后,第一次现出慌乱之情,赶忙脚下发力,向后飞去。
就在这时,林啸瞅准空处,另一只手屈指一弹,一点乌光无声而来,那人下意识手运护身真元,想要阻挡,可这肉体凡胎,如何挡得住空苍殿的“渡魂飞针”!
只见那根黑针击在掌心的瞬间,撞碎成一缕黑烟,就在他以为接下此击的时候,脑袋被巨力带着往后一甩,一蓬血烟自脑后喷出,整个人那好像失去了操控的木偶一般,浑身一沉,当空落下,“砰”的一声,狠狠摔在了地上。
两人交手不过几息之间,当这处废墟重回死寂时,已经分出了胜负,只不过,这胜者的状况,似乎也不好过。
锥心刺骨般的痛感轰击着林啸的识海,耳中明明听不到任何声音,可脑中的轰鸣却一下接着一下,仿佛每一下都要掀起天灵盖一般。
强行压住胸口翻涌的气血,林啸踉跄两步,重重撞在一处断壁之上,略感温热的液体从鼻腔中涌出,滴到脚下的青翠之中,正是点点猩红。
抬手在鼻子上抹了一把,林啸只感觉身体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一般,蹭着墙壁缓缓倒下,直至瘫坐在地,才稍稍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赶忙摸出了两粒恢复灵觉的丹药扔进口中,林啸大口喘着粗气,低头看了眼左臂上的臂铠——细碎的灰白色粉末,似乎证明着,曾经这处凹陷,应该是嵌了一块下品灵石,不过此时因为耗光灵力,已然崩解成灰。
看到此处,林啸满是冷汗的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这金丹高人给的法宝,果然一个不慎,就是把自己活活玩死的下场啊……”
这还是林啸第一次在撕斗中使用上官笑所赠的“飞影倾烟”臂铠,之前在外门小院中也不是没有试过,当时得到的效果可是让他惊喜非常。
这臂铠所含“倾烟刀”,五丈之内,刀定在哪,臂铠佩戴者就能瞬间传送到哪,只不过一次使用就要耗掉一颗下品灵石,而且依着林啸目前的修为,每用一次,就要好好恢复灵觉,不然根本无力操控第二次。
不过饶是如此,林啸心中也大有一种,此刀在手,谁还能留得住我的阵阵快意。
甚至那夜前往宣义坊探路的底气,也是来源于此。
之后又给“倾烟刀”涂上了购自竹山鬼市的“隐身漆料”,真正做到了来去无踪的地步,林啸便想着,什时候能在实战中,好好试试这刀的效果如何。
于是,就在刚刚身落陷阱之中,便想也没想,直接用了一遭。
不过这结果么,却和想象中差得有点远。
只因小院试刀,自然没有外界干扰,一切都是最理想的情况,可真正和敌人杀在一处,这灵觉又要感知对方真元,又要操控玉符,甚至还要分心内视自身状况,又怎会时刻保持巅峰状态?
如此一来,本就消耗极大的“飞刀传送”,立刻便将林啸的识海,直接榨干到了灵觉萎靡的地步,就差一点,便落个自己把自己害死的地步。
稍稍歇了一会,待到丹丸生效,林啸感觉眉心痛感稍轻,便爬起身来,把钉入断墙的“倾烟刀”拔了出来。
“这物件好用是真好用,不过下次再用,就要提前服下一颗丹丸,顶住灵觉才行……”
林啸心中琢磨一番,将其重新装在臂铠内侧,才转身往那人摔在地上的尸体走了过去。
待到近前,发现他眉心处一点殷红,识海溃散,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此时他脸上的易容术已然失效,不过就算露出面容,也无甚大用,因为林啸根本不认得此人。
随手往他身上一翻,入手的除了一枚“命符”,竟然只有一方篆刻着繁复花纹的六角玄色木牌,两瓶疗伤丹药,除此之外,竟然再无他物,甚至连仙门之中,人手一个的储物袋都不曾携带。
“这也太过诡异了吧……”
林啸看到此景,心中顿时生疑——这人虽然领了命符,但显然不是来参加宗门较技的,甚至为了隐去跟脚,所有和自家身份有关的物件,竟是一个没有。
“此人到底是哪家弟子?所图为何?或者说,他一路来到此处,是追人,还是找人,又或者揣着别的目的?”
一个个完全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在林啸脑中翻腾不止,转头四下望去,这一片占地颇大的废墟,似乎也没有线索可寻。
眼见如此,林啸轻叹一声,朝这具无名尸体拜了一礼——说到底,两人并无深仇,也无大恨,只不过身在此间生死一场,又哪说得清谁对谁错?
眼见多想无用,林啸重新收拾行装,一路向北,向着整片废墟的边缘地带走了过去。
不过随着地势缓缓降低,当另一片残破的半山殿宇,出现在林啸的视线中时,他猛然压低身形,钻到了一处灌木丛中。
刚刚一瞬,他在斜下方二三里开外的断壁残垣之中,看到了几个褐色身影,站立其中,不知在做些什么。
“难道追的是他们?……”
林啸心中暗道一句,小心扣上兜帽,暗运真元,隐蔽身形之后,借着一处处砖石遮蔽,悄悄向下摸了过去。
原本无比模糊的对话声越发清晰起来,隔着二十多丈开外,林啸止住脚步,在一片坍塌的游廊碎瓦之中,微微露出了脑袋。
远处,三个身着褐衣的青年人手持钢刀,立在一处野草丛生的御道之上,而他们的面前,正有一个腿上染血的白衣青年,瘫坐在地,再远一点的废墟中,另有一道褐色身影飞奔而来,几个起落间,便和其他几人汇合一处。
“怎么样,左近可还有人接应?”当中一个占据主位的阔脸青年朗声问了一句。
后来那人刚一落地,便摇头道:“回禀大师兄,没有,都搜遍了,除了几处痕迹之外,没见着活人。”
那阔脸青年轻“哼”一声,转头望着地上的青年说道:“白鹤山的探子是吧?早间御华门外的广场上,我曾见过贵派的条幡,还有这身装扮,你可别说不是。”
地上的白衣青年似是刀伤颇重,脸上缀满了冷汗,不过他嘴上可没服软半分。“是又如何?”
那阔脸青年哈哈一笑。“你不否认就行!要说我郝天德做事,素来简简单单,这次宗门较技,我左岭刀宗要出头,爷们儿我也要扬名立万!你若识相,便用宗门联络手段,助我设伏,早早灭了你那几个同门,还能留条生路,不然,我看道友也别活了吧?”
“呸!要我出卖同……”
没等那白衣青年说完,便见一抹刀光扫过他的脸颊,血水乍起的瞬间,整只右耳被直接削了下来。
“我,我的耳朵——!”
那白衣青年登时捂住伤口就地翻滚不停,沾了一身草籽泥土,一声声惨叫回荡在御道两侧的废墟之中,分外渗人。
不过眼前一幕却让四个左岭刀宗的弟子大笑出声。
就听郝天德歪头笑道:“你这厮要不是梗了脖子,来上一句,我还真不好下手,哈哈哈……看看,这不就对了么,你过了英雄瘾,我出了口恶气,各取所需,不是正好?”
说到此处,话音一转,继续道。
“对了,好叫道友知道,这仙苑大阵之中,‘命符’已然失效,老子正有一位师弟和无尘院的崽子对命,没在了此间,所以你还是趁早断了活着传送出去的想法……”
没等他说完,旁边一个弟子出言打断道:“大师兄!”
“作甚?”郝天德面带不快,刚问了一句,便见同行师弟拿目光往远处一点。
郝天德见状一愣,转头望去,只见御道尽头,上山方向,正有一道黑色身影,望着这边,缓缓走来。
看到对方孤身一人,郝天德和其他三个师弟对视一眼,冷笑出声。
“呦呵,这年头落单的崽子都这么胆大不成?地上这只还没掐死,又撞到手里一只?”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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