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
扯平什么?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距离两步之遥的那人优雅地俯身,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床单和胸衣,从容不迫地交还到她手上。
他骨节分明的手落在她肩头,轻拍两下,语调平静地听不出丝毫波澜:“去洗澡吧。”
洛希这个澡洗得心不在焉极了。
直到快洗完的时候,她才恍惚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扯平”,该不会,是在变相指责她撩拨他之后,又无情地拒绝了他?
在他眼里,她刚才的举动,分明是在戏弄他,像个十足的渣女。
可傅诚深是什么人啊?他那种习惯了高高在上,傲娇又自负的人,怎么会允许她这种普通人戏弄他?
简直是对他红果果的挑衅。
所以,他立刻反击,也戏弄了她一回,让她以为他要对她用强,害怕得不行。
她刚才的反应,在他看来,一定可笑至极。
气死了!她刚刚,的确被他吓死了!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哪里会猜到,他只是在捉弄她,看她认真又努力地出洋相而已。
洛希在浴室里生了会儿闷气,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能卫生间里出来。
刚推开门,就被客厅上空飘着的食物香味给吸引住了。
“好香。你做饭了?”
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早就饿得不行了。这会儿闻到饭香,也顾不得跟傅诚深计较他戏耍她的事,眼巴巴地看向他手边的碗。
蛋炒饭,鸡蛋黄澄澄的,米饭颗粒分明,里面还加了香葱做点缀,看起来香极了。
男人摊开手,淡淡反问她:“你看我像会做饭的人?”
他这么一提醒,洛希想起他之前熬个粥,差点把厨房给炸了的光辉事迹,暗自庆幸他有自知之明,没轻易折腾她的厨房。
她这简易厨房,可经不起傅总的折腾。
大概是她看着餐桌的目光太炙热了,傅诚深想忽略都不行。他握着饭勺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皮问她:“吃吗?”
洛希原本想矜持一下的。
偏巧,肚子在这时候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房间里没人出声,这一声就挺突兀的。
傅诚深的目光顺势就往她肚子上转移。
洛希脸红了,忙垂下头,双手捂着肚子,快步走到餐桌上:“好,谢谢。”
傅诚深点外卖经验不足,下单前没仔细看,送到了才知道,他以为的两份蛋炒饭,实际是两份双人餐,分别放在两个大塑料盒里,足够四五个人吃了。
除了外卖,他还买了新的碗碟。两笔订单一前一后送过来,他又嫌弃外卖的容器,觉得这种品质的塑料盒对身体极不好,坚决不肯用塑料盒吃饭,便把其中一份蛋炒饭从外卖盒里倒出来,盛到了新买的大碗里,先给自己分了一碗出来。
洛希想吃,他想着她刚生了病,并不想使唤她去拿碗,难得好心了一会儿,去厨房另外洗了个小碗,拿回来。
就看到洛希已经吃上,手里握着勺子,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送,吃得还挺香,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一看就是饿坏了。
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到她对面,又盛了一碗蛋炒饭,却不着急吃,默默地看她又吃了好几口,直到因为吃得太急,被噎到了,又主动去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洛希接过水,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这才觉得舒服了。
食物一进肚子里,身上都觉得有力气的,心情也随之好起来,连带着看傅诚深,也觉得他顺眼了许多。
其实,他渣归渣,傲归傲,心底还是好的。就比如此刻,他还主动给她倒了水。
她这么想着,又开口说了句:“蛋炒饭很好吃。”
这是想和他缓和关系的信号。
傅诚深接收到了。他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出声:“你吃的那碗,其实是我的。我已经吃了两口。”
洛希愣了一下,赶紧道歉:“对不起。我以为……”
“没事。”他打断她。
顿了下,又说:“你吃也行。只是,那个勺子……”
沾过他口水了。
洛希也是脑子抽了,听他提起勺子,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她碰他的东西,立刻把勺子递给他:“你用吧。我用别的。”
傅诚深垂眸静静看了一会洛希递过来的勺子,什么也没说,把勺子接过来,另外递了个新勺子给她。
洛希是去刷碗的时候才想起来,她都用那把勺子吃了大半碗饭了,勺子上全是她的口水,她怎么能把勺子就那样还给傅诚深呢?何况她还刚生过病,说不定勺子上还沾着细菌病毒,会传染给他呢。
他一个有洁癖的人,心里一定嫌弃死了。怎么就能一声不吭,把勺子接过去继续用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这件反常的时候,洗碗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等她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傅诚深听见声音,抬起眼皮子朝茶几上示意:“你手机刚才响了好几声。”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找我?”洛希扭头看了眼时钟,觉得很奇怪。
是蒋依依打电话找她。
洛希看了眼傅诚深,拿着手机准备去阳台上回电话。刚走了两步,手机又是一阵响。
蒋依依发了一连串的语音消息给她,说:“洛希,你是不是在忙?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我等不及了,发消息告诉你也是一样的。”
“我哥工作的医院每三个月要清除掉一批监控数据,病房的监控录像需要主治医生确认无异常后才可以清除。因为我哥出国援助,医院那边联系不到他,又急着清磁盘,就先把他负责的病房监控录像备份到了u盘里,放在他办公室了。我是去他办公室拿他帮我找的资料的时候,不小心把监控录像的u盘给拿回来了。”
她叽叽喳喳的说了一大堆,洛希听得云里雾里的,还以为蒋依依找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和她倾诉些感情上的烦恼,也没多想,一条一条点开往下听。
于是,就听到了蒋依依说:““洛希,我看到了你姑姑病房的监控录像,你姑姑去世那天,监控视频里有点怪怪的。怎么说呢,我就是怀疑,你姑姑她,好像被人给害了。”
“哐当”。
洛希的手机掉到了地上,发出突兀的一声响。
“怎么了?”傅诚深凝眉看她。
她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傅诚深不放心,走过来看她,她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推开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飞快躲进了卧室里。
“砰。”
洛希把卧室门关得死死的,从里面反锁上,确认傅诚深从外面无法进来,这才抖着手,去点通话键。
手指颤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她按了好几次,才终于把电话拨出去。
“依依……”
她只吐出两个字,就因为呼吸急促,无法再说出后面的话。
好在蒋依依很主动,不等她发问,就主动开口:“我真不是故意要看的,我以为那是我哥帮我找的国外时尚杂志的电子版。星座占卜上说,我下半年的爱情运会上升,建议我多充电,多在异性面前展现我的知性美。你也知道,我喜欢陆冉来着,所以我就……”
洛希对着卧室的白墙点头,声音虚弱道:“我知道。依依,你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异常?”
“清洁工,你姑姑病危之前,有个清洁工去她病房里打扫过。”
蒋依依顿了下,语气有点迟疑,“也有可能是我没看清楚……总之,有一个角度看起来,好像是那个清洁工把你姑姑的仪器电源线给拔了。我不确定,也许真的是我看错了……“
洛希只觉得胸腔里的心砰砰地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她不得不使劲按住心口,牙关死死咬住下唇,一点一点往外挤出话来。
“依依,你可以,把,监控视频,发给我吗?”
蒋依依犹豫了下:“按规定,我也不能看的,我是无心的,但是要发给你的话……会连累我哥的。”
洛希眨了下眼睛,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哭了。
她狠狠吸了下鼻子,努力睁大眼睛,不敢再让眼泪掉下来。
“依依,求你……”
她的声音听起来太绝望了,蒋依依叹了口气,说:“算了,如果是我哥看到了视频,他肯定毫不犹豫就发给你了。连累就连累吧,大不了,让我哥别再医院干了,回家帮我爸爸好了。”
她话音刚落,洛希就听见手机里又有新消息进来。
跟着,就听蒋依依说:“我把视频发给你了,你自己看吧。我哥不在,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我。”
“谢谢。”
挂断电话,洛希立刻点开了视频。
大脑中一片空白。
她机械地把进度条又拉回到开头,又看了第二遍,第三遍……
每一帧都不肯放过,睁大了眼睛,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印在脑子里。
傍晚后,暑热余温未退,窗外知了一个劲地聒噪,她却感到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手机上的画面还在继续播放,她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只剩下蒋依依的话——
“你姑姑……被人给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