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就睡了之后留张纸条就跑了?”
房间挂钟上，显示时间夜晚十一点钟。
荷荔提前结束云城行回来这事，被以美曼圻为首的几位好友嗅到了些不寻常，连夜杀到她住处审问原因。阮欣宜和林秋音配合默契，加之视频那头的美曼圻，一个小时，把荷荔里里外外盘问了个仔细，听着她讲述的此行撩帅哥完整过程，对结果表示不可置信。据荷荔讲述，事后清晨，她比那位帅哥先醒，近距离对上他无可挑剔的面孔，荒唐的夜一点点浮上脑海，她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醒的他。事情的发展速度有点超出她预期，尽管昨晚的整体回忆是美好且令人回味的，她二十三年人生头一回的初体验，大胆、凶狠、激烈，酣畅淋漓，如坠云端。但在那一刻，她第一想法就是逃离。
于是静悄悄起身、穿衣。
让他嘴毒，反正是再也不会见面的陌路人。
离开前，莫名的，又生出点报复心理。
第一遍，写的是:人挺帅，嘴太毒，改改吧!
便从桌子上拿过来纸笔，给他留言。
落笔，指尖微顿，感觉不对。
她不是为了报复他才留言的吗，这张纸条可不会让他有被报复的感觉。
怎么把心里对他的评价写出来了?
撕掉，重新写。
第二遍，她写的是:不白睡，这是辛苦费。
下面还压上了她口袋里的一千块现金
是她出来旅行前担心哪里不方便线上支付专门准备的，结果到哪里都扫码通畅，完全没派上用场。写下这一行字，福至心灵般，想到口袋里装了一路的现金。索性全取出来，留给他。
之后回去房间，收拾行李，没有丝毫犹疑地跑路，过程里，想象着他看到纸条和现金
勺那个场景，荷
荔唇角扬了扬，会很气吧，想言语攻击?但她已经跑了哦。
那画面，必定精彩，也大快人心!
十分解气!
记忆回溯到这里，荷荔笑着揽上两位朋友的肩，看着屏幕里的美曼圻说:“不觉得我这么做很解气吗，你们忘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在他那吃了多少次瘪。”视频那头，沉默了一晚的姜曼圻忽而出声:“你就丝毫没预想过你们会有再见的可能吗?”
她比另外三人年长了几岁，若放从前，她或许会觉得荷荔的做法解气，令人通体舒畅，可在职场久了，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她又无比相信老话中蕴藏的哲理，所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林秋音认为这话在理，附和道:“对啊，你之前不是和我们说，那个帅哥也在临城工作吗。”
是在临城不错，可她们行业不同，财力不对等，能遇见的概率微乎其微。
荷荔被两位朋友大胆的想象力笑到了:“这城市常住人口两千多万，哪有那么容易遇见。”
转角重逢的戏码，连新时代的影视剧都弃之不用了。
尽管她反驳的振振有辞，话到这里，还是不明显的停顿一下，似是在认真思考姜曼圻话里的可能性，片刻后，又说:“反正我也不亏啊，体验了想体验的，真遇到的话，我就跑呗。她睡到的帅哥，说是仙品也不为过。
而她，只付出了一千块，全临城都找不出性价比这么高的男模，她赚大了!
阮欣宜侧眼瞧着自我安慰的好朋友，隐隐生出点忧虑，一来是为姜曼圻话里的可能性，二来是为好友本人。她和荷荔相识十多年，清楚知道荷荔此行擦帅哥的原始动机。
尤记得是在她们读高二那年，荷桃姐因为产后抑郁自杀，自那之后，荷荔便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低谷，自我封闭、性情大变，不和任何异性打交道。荷桃姐遇人不淑这事对她打击太大，她们三个人，花了好久，才带她走出低谷。
再后来，面上荷荔可以同她们嬉笑打闹，网上诨话张口就来，但实际上，她们都知道，荷荔内心深处抵触异性、也抵触感情。她单身至今，是因为觉得自己眼光不好，毕了业回家乡工作，相亲会是她比较偏向的感情选择方式。有爸妈帮她把关，稳稳的，很安心。
但荷荔对此是全没想法的。
平日里或者网络上和她们如何口嗨，现实中除非必要，根本不和异性有深入接触。
对婚姻、爱情、男人，没有任何向往。
曼曼姐觉得她这种想法很危险，所以在这次旅行前，几个人一合计，使出激将法，www.youxs.org，有些事情，总要试过，才能知道滋味如何。庆幸她中了计，又不幸她偏偏遇上的是个毒舌男。
她幻想中的治愈戏码，大概率是没戏了。
反而可能还留下了什么隐患，有点难搞。
收敛思绪，阮欣宜笑了下，帮荷荔转移话题:“曼曼姐，我和秋秋完成任务了哈，审问圆满结束，明天我们还要开组会呢，好几篇文献还没看，我得赶紧开始了。”屏幕那头，美曼圻对阮欣宜使出的弯弯绕绕心里门儿清，笑了下，她坐直身朝三人看过来:“挂了吧，我也还没忙完。”她手下的医药初创公司嘉安将才步入正轨，一堆事等着她处理，荷荔若不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她才懒得费这个心思。听此，荷荔在心里长舒一口气，笑嘻嘻和美曼圻道别。
通话挂断，心里面思绪纷飞，一团乱。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的蔓延，但很难捕捉，所以神思只是游走了一下，她揽住身边的林秋音，试图把心思随着话题转移，于是笑吟吟关切道“我们秋最近怎么样，有被哪个难搞的业主为难吗?”
林秋音在临城知名豪宅临江壹号院做物业管家，工作上，她总能遇见各种各样的奇葩，别看那些住户在外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生活上都特别事儿。今天让你帮忙接送娃，明天让你帮忙组织会议。
后天还要你找厨师呈上八大菜系。
说起来是管家，干的比贴身丫鬟还细。
荷荔挺喜欢听她吐槽，帮好友疏解工作压力的同时，还能听段子。
但这一次，林秋音没有段子可讲，因为她换岗了。
“你在外面玩的时候，我被主管调岗了。
这茬阮欣宜也是头一回听说，放下手里的平板忙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被调职了。”
语气很严肃。
她们三人是高中同学，林秋音自小在孤儿院长大，是以她的事就是大家的事，谁知道了都会帮帮忙。林秋音知晓朋友们是担心她在工作上被欺负，她感念朋友们的关心，笑着解释道:“之前我不是负责低层住户吗，我们主管觉得我工作很负责，把我调去顶楼三层了，上面好多都是空置的房子，日常养护一下就好，最近的工作很轻松
原来如此，两人悬起的心一起落回去。
“不是，我真的要和这些有钱人拼了，买豪宅都不住的，什么时候我才能有钱买豪宅。”阮欣宜语声愤愤。林秋音唇角弯弯听着，没敢再继续打击阮欣宜，有钱人不只买了不住，人家还在全世界都有房子。她调岗第一天整理业主资料，顶层那套的业主，美籍华裔，长居硅谷，好像年后要入住。
还有他那套下面的，业主长居瑞士，看记录，每年只有短暂几个月会回国。
她也羡慕这些自由自在看世界的有钱人。
这边，荷荔挽上林秋音，拉着她远离阮欣宜:“我俩聊我俩的，你赶紧去看你的文献吧。”
她可不想耽误朋友的正事。
阮欣宜听言却是摁灭平板，挤到两人中间坐下，彻底加入姐妹夜聊局:“看完了，难得见面，一起来聊。自从她俩开始工作，阮欣宜继续读研，姐妹夜聊局是很久没有过了。
但荷荔和林秋音还是默契地摆出疑惑表情，谁家好人几分钟看完几篇文献的。
读懂两位好友表情，阮欣宜无可奈何摇摇头，两个没有吃过底层科研人苦的哪会懂她!
“虚假的看文献，写满标记，画满重点词语，写上思考，这种当然需要不少时间，但事实上，真实的看文献就是，先看图表，数据完美，痛骂虚伪，然后下一篇，这不分分钟结束。荷荔被这话乐得不行，拍拍阮欣宜的肩:“朋友，你这种科研混子，真的不担心毕不了业吗?”
阮欣宜回拍回来，正色:“朋友，你这种职场咸鱼都能混得如鱼得水，就别担心我了。”
“网络热梗不是说了吗，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顿两秒，她意有所指的补充:“人生的容错率，大得超乎你想象。
荷荔因为这句话短暂失神一秒，又很快恢复如常，阮欣宜心细如发，自己任何的细微情绪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今晚被几位好朋友审判的短暂慌乱，好像因为这句话被抚慰了不少。
没错，人生是允许犯错的，她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睡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帅哥，没什么的。过了今晚，一切翻篇，明天醒来，就是全新的她。
这么想着，荷荔拉上两位好朋友一起躺下:“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来快乐夜聊吧。
她们并排躺在床上，聊到很晚才睡觉，聊老同学的八卦，也互相调侃。
最后，勤勤恳恳打工人林秋音先睡着了。
阮欣宜压着声音和荷荔咬耳朵:
“荔荔，这世界上也许会有那么一部分男人不太好，但那个人渣一定不代表全部，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衷心的祝愿你能遇到一个好男人，收获美好的爱情大约是深夜会让人变得感性，那一刻，除了有水汽在荷荔眼中聚集，她没来由的又想起陆清远。
该如何界定一个好人?
虽然他嘴巴有点毒，但他算是一个好人吧，工作之外都帮助了那么多乡亲，这在情感淡薄的当下年代，多难得。所谓细节处见人品。
陆清远的脸就是在这个时候跳进荷荔的脑海中，一如既往的冷酷，没有表情，吓得她一把抱住阮欣宜:“不早了，快睡觉。假期结束，回去上班的第一天，公司发生了一件大事。
所有人打开电脑都收到了这样一封邮件一一vc现任执行董事的辞呈。
荷荔提前听到过小道消息，反应还算淡定，更多不知道的，举目哗然。
周边工位的同事们纷纷忙里偷闲，忍不住就此展开激烈讨论。
“我听说宋总并不是主动要辞，其实是总部不满他成绩，要空降大领导过来，现在的结果，就是各自体面点呗。”“宋总其实人挺亲切的，也很有力量，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换?”
有人笑她的单纯:“总部想让人走，还怕找不到错?”
金融行业高管，哪个不沾点灰色?
又有人异想天开:“不是说在中国，最遵守《劳动法》的就是外企，你们说宋总从管培生开始，在jd干了二十多年，他要拿赔偿，这得多少钱?”这话把懂行的听笑了。
“你猜宋总这种拿百万年薪的，在不在乎这点赔偿?”
“你再猜猜，都逼人走了，公司会不会给这个赔偿?”
”.....””
更多的同事对空降的新老大感兴趣。
有人问:“新老大有消息吗?”
话题到这里，荷荔竖起耳朵认真听八卦。
她从来都知道，同事们各有各的神通，她能从Joyce那里提前得知消息，也会有人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任命没下来，不过我听vivi姐说，大领导的助理要留驻总部，最近在选新秘书，你们猜新老大选了谁?”无端的，荷荔想到在平溪湖民宿院子里做的那个梦，心悬了一下。
那人也不卖关子，很快继续说道:“小道消息，不保真哈，新老大好像选了Cathy。”
Cathy听言一阵哀嚎，领导哪有好伺候的，况且还是一切未知的新领导。
荷荔却是在这话后小小的松了口气，心里想，果然，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倒霉蛋”Cathy沮丧问大家:“不是，我们一整个部门，就没一个人打听到一点有关新老大的确切消息吗，到底何方神圣，这么神秘。参与话题的几位纷纷耸肩，别说，她们还真没打听到。
就是这个时候，全程安静无言，坐在荷荔身边，平时为人超低调的Ava弱弱举手:“我好像扒到新老大的领英了，感觉综合我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就是他了，不过毕竟正式任命没下来，我也不敢百分
大家集体炸锅:“快发我看看!”
Ava一一应着，把电脑屏幕上WesleyLu的领英链接发给各位有需要的同事，末了，侧脸朝荷荔友善的笑:“你有需要吗?”她们文秘岗，项目都是随机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跟新老大的项目，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荷荔弯弯唇:“谢了，发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