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死人加起来都未必有今天一天多。
更何况，这些人全都死在了我面前！
难怪连三哥这样的人都会对高雨楼心生惧意。
不是因为他杀伐果断，更不是因为他冷血无情，在我眼里，他最可怕的地方是……喜怒无常！
这个词也许不太准确，但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根本就猜不到他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也不明白他做出任何一个决定之后的目的是什么。
所有的事情，无论对错，都是他说了算。
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善恶是非，别人的想法也根本左右不了他。
这完完全全就是帝王心思，客观地说，他能统领阴楼，是绝对理所当然的事儿。
他让我不禁想起了岳子藤，这两个人的处事方式虽说截然不同。
但他们俩本质上属于同一类人，任何人对他们而言，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只不过，岳子藤给人感觉更加残忍、阴鸷，而高雨楼则是性格乖张，行事绵里藏针。
总的来说，我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前，都是待宰羔羊。
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莫名其妙就被高雨楼一掌拍死，其他的人只能咬着牙，争前恐后地将两具焦尸背了起来。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争？
可就在我刚刚产生这个疑问的同时，高雨楼用行动向我解释了一遍……为什么！
两具焦尸，满打满算也就只需要四个人，两个开道，两个背尸。
其余的人就等于没有事儿做了，只听高雨楼慢悠悠地对我说:
“小酒，这世上每个人，都应该有他存在的价值，可一旦有了竞争，就必然会有人被淘汰。”
“你又想干什么？”
高雨楼走到一个腿都被吓软了的人面前，神情悲痛，怆然感慨:
“四十七……对吧？唉，你这辈子命不好，放心，你家里人我会代你照顾好，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
说着说着，他居然真的还流眼泪了？！
只见他用拇指擦掉了眼角的泪花，紧接着沉声对那个人说:
“转过去，我不忍心看你死不瞑目的样子……”
“高老大……求求您，饶我一命，九爷他……”
“咔！”地一声，高雨楼闭着眼睛，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把话说完，这回他不是用手掌，而是用膝盖顶在了那人的胸口。
看着平平无奇，甚至都感觉不出有什么力道的一顶，却把那人的胸骨给撞碎了！
我看着那人高高隆起的后背，不免心生寒意，高雨楼简直就是一个杀人机器！
可就在我以为他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他忽然对其他人说:
“我已经示范过了，今天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的，只有一半！……动手吧！”
那群人先是一愣，原本背着尸体的那几个人，疯了似的想要大门外跑，可惜……高雨楼已经给出活命的法子了。
片刻之后，我眼前的这群人忽然间就扭打在了一起。
他们手里那些送阴的法器和符纸，现在都成了能取人性命的凶器！
我甚至从没想过，一把安魂铃，居然也能杀人，更别说降魔杵和桃木剑了！
五花八门的符纸看得我眼花缭乱，虽然做不到呼风唤雨，但有些符只要贴到人身上，皮肤就会立刻被腐蚀。
高雨楼一把搂住了我的肩膀，拽着我就要往人群里走。
我心里虽然千万般地不愿意，可脚不听使唤，就这么被他带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突然，“嗖！”地一声锐啸从我耳边掠过，听得我全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随后只见一把短刀，已经插在了离我不远的一个人胸口，那人也当即毙命！
这时，三哥扶着艾珍妮，快步走到了我身边，他面色凝重地对高雨楼说:
“高老大，我的命，算不算挣到手了？”
我猛地偏过头，惊讶地看着三哥，他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可三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没等我开口问他原因，只听高雨楼朗声一笑:
“哈哈哈，好！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命当然得捏在自己手里才踏实！我就卖花老一个薄面，你走吧！”
我见三哥点了点头，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将艾珍妮推到我怀里之后，快步离开了火葬场。
三哥的这个举动，让我彻底懵了，虽然我知道他有自己的目的，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扶着艾珍妮，不明白三哥就算要走，为什么不连我一起带走？
与其说不明白，倒不如说，我不愿意相信三哥居然是这么自私的人！
就在这时候，高雨楼忽然用很严肃的语气对我说:
“小酒，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时自然规律，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为了生存，使出了浑身解数。”
“可你是在玩弄他们的性命！”
“这怎么能是玩弄呢？我时常在想，阴楼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安乐窝，他们这些人里，肯定有混吃等死的，我高雨楼从不养闲人。”
说着，他指了指那两具仍在被争抢着的焦尸，然后继续对我说:
“你看，他们这时候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活着，这对走夜路的人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你有、三儿有，可他们没有。”
其实我没用明白高雨楼这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更不明白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然而直到我被他搂着走到火葬场大门外的时候，我好像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我好像……懂了？
他带着我从血雨和哀嚎中穿行而过，周围全都是刺耳的谩骂和诡谲的咒文。
我甚至还听到了许许多多的私人恩怨，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是高雨楼让我看到、听到并且感受到了什么叫人性。
可当我走出火葬场的一瞬间，我甚至都愿回头看那些人一眼。
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见死不救”突然间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高雨楼让我回头看他们一眼，可说心里话，我真的不愿意，我就想趁现在赶紧走，逃的越远越好！
“小酒，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选择，而且是我……从未拥有过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