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日上三竿,太阳透过窗户射进屋里,但根本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我听茅道给我讲了许多事儿,其中有关于我、关于我爹、关于阴行……以及‘三阴’!
其实我还记得麻婆婆和我说过‘三阴’。
“塘驿的针线、寿河的刀,古川娃娃生来巧。”
‘三阴’指的就是‘塘驿、寿河、古川’这三个地界。
我现在所处的就属于塘驿边界,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叫‘塘驿’这个名字了。
古时候十里为一塘,设关设卡,塘驿作为前线,基本上没有原住民。
大多数人都是在战乱过后,兵勇卸甲归田,才在这儿安家落户。
老一辈人都说,塘驿即是埋骨地,却也是英雄地。
“好比你嘴里的五大家族和刁家,甚至就连门口站着的那个倒霉蛋儿,都算是英雄的后裔。”
“您这话就不对了,总不能是个兵就是英雄吧?”
茅道笑了笑,他反驳了我一句说,如果不是英雄,又怎么能够把香火延续到今天?
随后他就从乱糟糟的屋里翻出了一本册子递给我。
拿在手里就知道,这东西就算放在博物馆,那也是稀罕物。
我生怕稍稍用过了劲就把它翻坏了,他倒好,随手就扔给了我。
“看见了么?”
“看见了……”
翻开之后我才知道,这竟然是师傅一直在寻找的‘地方志’!
开篇第一页就明明白白的写着:“鲍帅亲督,率兵甲六千,筑城于中塘……”
中塘城,就是现在常怀城,筑城的人,居然就是鲍家的先祖!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本地方志,里面居然记载了这地方几百年的历史!
时代的变迁与沉淀,单凭两片嘴皮和一本古书,根本就说不完。
不过,里面却提到了一件事儿,叫做……‘三阴汇煞’!
“这是风水大忌,你们走夜路的不避开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往这种地方扎堆……”
“但也就只有个名字,后面的内容好像被‘拦腰砍断’了似的,根本就接不上,这是怎么回事儿?”
“因为要是写出来,那就算是犯了大忌,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你已经知道了。”
茅道告诉我,没有写的内容,其实就是‘五鬼混天法’!
‘三阴五鬼,撞则大祸大乱!’
撞煞这个词,原本并不存在,可自打‘三阴汇煞’这个风水局出现之后,这个词从此就诞生了!
“其实我不是太明白,三阴汇煞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这还不简单?古有连环计,今有连环煞,这么说能懂了么?”
如果说连环煞的话我就明白了。
塘驿、寿河、古川,三个地方本来阴气就重,原本山高水远,哪哪都不挨着。
可恰巧出现了我们这群阴行手艺人,形成了一条无形的纽带。
就好像王老五那样,把一个地方的煞带到了另一个地方。
显然,他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为了避免局面越来越乱,茅道才会要我必须在这儿待满一年的时间。
否则我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王老五!
“你们这些走夜路的,手艺参差不齐,就像你说的什么五大家族,全是一群草包!”
我能听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愤怒!
这也难怪,不管是‘役鬼术’还是‘五鬼术’,原本都是他们道门的东西。
现在被人学成了四不像,换成是我,我也得急眼。
随后我和他聊了大概一个多钟头,结合这段日子我搜集起来的线索,总算还是把真相完完全全弄清楚了。
‘五鬼混天法’原本应该是由‘一个人请五鬼’,可五大家族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他们选择用投机取巧的方式,一家请一鬼!
茅道告诉我,这根本就不是‘五鬼混天法’,完完全全就是请仙。
准确来说,他们请的根本就不是仙,而是鬼!
“现在你明白什么叫‘五鬼煞入门’了么?”
“嗯……他们五家人是请了五个邪祟、五个凶煞进门!”
这样一来,所有的怪事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请来的不是仙,家道怎么可能兴旺?
随后茅道随手画了五张符,他告诉我,这些符,原本的确是用来镇煞的。
但五煞相叠,常怀城的煞局,本就该是个死局!
“不过你们阴行里,还是不乏有担当的人,比如姓高的……”
说到这儿,他用手指了指我,然后深吸一口气,还特意加了重音说:
“还有你们!姓陈的!”
原本我以为这事儿肯定和我爹有关,但是茅道却说,其实我爹都只是后来人。
塘驿阴行,真正该歌功颂德的,只有奶奶一个人!
可以说,她是凭一己之力,让常怀安稳了几十年,可惜她现在死了,凶煞才得以冲破束缚!
所谓的束缚,就是缝尸匠手里的针线,以及一枚很重要的宝物!
“你听没听说过‘镇阴令’?或者,你有没有听别人称呼你为‘阴太子’?”
阴太子?!
这个词我可谓是记忆犹新,原本我以为都是邪祟的花言巧语,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茅道盛了一碗清水,让我把血滴进去。
他随即念咒,手指还轻轻地点了一下我的眉心。
“辰为天罗,戌为地网,男孤神,他乡之客,显!”
随后我眼前的景象开始逐渐模糊,但唯独能看清碗里的那滴血迹,正在慢慢化开。
我的意识很清醒,我能够清楚地看见那滴鲜血在慢慢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看不出来任何形状,可慢慢地,它竟然在水面上化成了一躲很漂亮的花!
就在我想把脑袋再凑近一点儿仔细看看的时候,茅道的手指忽然从我的额头撤开。
一阵晕眩感接踵而至,我晃了晃脑袋,再定睛一看,碗里哪有什么花,连水都变浑了。
“刚才我怎么看见了一朵花?”
“这就叫‘镇阴令’!你看见的应该是曼陀罗花,又叫‘彼岸花’。”
茅道看着我,然后指了指他自己的眼睛,我明白,他是想说,能看见彼岸花,全都是因为我这只阴眼的缘故。
可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会看见这种东西?
而且,镇阴令难道不应该是一面令牌么?
看见彼岸花又代表了什么?
我疑惑的看着茅道,可他却叹了口气,转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些迟疑地对我说:
“唉…你…算了,还是陪你去老槐树那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