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走进店里,我就闻见了一股很香的味道。
“怎么闻着这么香?”
我这话刚一问出口,岳子藤立刻就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小酒,这话可是忌讳,不能说。”
忌讳?
总不能这家店里是卖尸油的吧?
我还真没听说过有什么行当忌讳“香”的。
然而,不等我询问,就听见门口柜台后面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慢!……稀客啊。”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穿着白色背心,带着副金丝眼镜,缓缓站了起来。
他左手握着一块木胚子,右手夹着刻刀,正在做木雕。
这间店里古董虽然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木雕。
看来,白天这里就是一间木工铺子。
老人家天庭饱满,鼻头有肉,看上去挺和蔼的,特别是他的眉毛,又浓又长。
这可是实打实的福相!
岳子藤见了对方,连忙对着人家微微颔首示意。
看来这位老人家来头不小,我也就照着做了一遍。
没想到,我刚抬起头,就看到老人家眯着眼睛在盯着我瞧。
被他这么一看,我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娃娃,我这里不能过夜,你走吧。”
还没等我开口,岳子藤立刻就把话接了过去:
“曲老,您看您这话说的,他是我带来的小兄弟。”
老人家没多说什么,放下手里的木胚子,然后转过身从货柜上拿了支蜡烛下来。
“嚓”地一声,我都看清老人家是用什么打的火,蓝色的烛火就瞬间亮起!
可一眨眼的功夫,老人家又把蜡烛给吹灭了。
紧接着,他指了指我,语气十分严肃地对岳子藤说:
“规矩就是规矩,祖师爷不让他进门,懂了?”
“曲老,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倒行(买古董)的,就想问您打听点儿事儿。”
老人家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后,又看了看岳子藤。
他取下眼镜,问了我好几个问题。
从名字到年龄,甚至还问我有没有讨媳妇儿了?
简直就像查户口似的,不过这些事情没有隐瞒的必要,所以我都如实告诉他了。
最后老人家才同意我们进店详谈。
我不
明白为什么他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
如果是因为阴眼的话,那这老头儿的水平也太次了。
正行我不敢说,但至少在偏门里,我这只眼睛可是香饽饽。
我们来到店里坐下,那股香味儿也越来越浓。
老人家似乎看出了我在不停寻找香味儿的来源。
他用讽刺的口吻对我说:
“别闻了,想打听什么就快问,马上该入夜了。”
确实,时间马上就到十二点,可我很疑惑,黑市这么早就管铺子收摊儿么?
随后,岳子藤将阴铁棺的事情告诉了对方。
老人家一听我们在找阴铁,立刻就笑出了声:
“这玩意儿,早就不灵(不好卖)了,十年前兴趣还有人会倒,现在……够呛能给人累死。”
老人家的回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阴铁要是这么容易找的话,那我们也不用三路并进了。
但老人家的话也说明,阴铁在十年前,算是硬通货。
好卖,就以为着有价值,指的是阴铁本身的用途。
据我所知,阴铁的用途,应该只能用来打造青鬼刀。
这么说的话,难道十年前,就有人想打魂天界的主意了?
带着疑问,我又听岳子藤和老人家交谈了一会儿。
不过他们说的都是古玩行里的行话,我只能听懂三、四成。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对鸥舫给了岳子藤什么消息?
岳子藤忽然对老人家连声道谢:
“曲老,由您这番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别奉承,我不爱听,出门往东,馄饨摊那儿坐会儿去吧。”
我看岳子藤还想再问几句。
可对方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们俩前脚刚踏出店门,老人家立刻就关张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
其他店铺,家家都还开着,就他把门给关了,有生意不做是什么道理?
于是我问岳子藤其中的缘由,他淡然一笑,指着招牌上的五个字问我:
“这是个字谜,猜猜看?”
还没等我动脑子,阴太子的声音就在我脑海中响起:
“陈酒,这是间棺材铺!”
我恍然大悟,为官十八载,还真就是个棺材的“棺”字!
阴太子又继续告
诉了我一些事情。
刚进店的时候,我闻见的那股香味,普通人是闻不见的。
那既不是尸油,也不是什么香料,而是窨子木!
窨子木本来是没有什么气味的。
可民间传说,窨子木其实能散发出一股非常特别的香味。
凡是能够闻见这股味道的人,都是闯过了鬼门关的。
而且,阴行师傅和盗墓贼对这东西的看法还有些不同。
因为常年倒斗下墓,所以上好的窨子木,对盗墓贼来说,是不可多得的驱邪良物。
在阴行师傅的眼里,这东西更是一文不值。
阴太子说,我闻见的味道,准确来说,是“五气”混在一起的味道!
也就是——“尸煞死阴瘴”!
就算是倒了一辈子斗的盗墓贼,也未必把“五气”全都闻过一遍。
对方的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那位老人家,是个盗墓贼!
他真正忌讳的,是我!
因为我小小年纪,就已经闻遍了“五气”!
“那位曲老是什么来历?我看你对他都毕恭毕敬的。”
出于好奇,我问了岳子藤一句。
他带着我,一遍在天河湾的看客人群中穿梭,一边淡淡地说:
“曲从舜,八飞鹰,明白了?”
对方这个身份,倒是没让我有太多的惊讶。
不过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选择开了一间棺材铺?
对此,岳子藤并没有给出答案。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我们这会儿已经来到了东市,一家馄饨小吃摊的面前。
奇怪的是,小吃摊虽然有很多桌椅,但基本都是两两入座。
而且他们虽然都点了一碗馄饨,可谁都没有吃。
反而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时,刚好有个人站了起来,快步离开了馄饨摊。
他对面的人却依旧坐着,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面前的馄饨。
岳子藤嘴角微微一翘,带着我走过去就坐了下来。
这里光线有些暗,对方大晚上还戴着帽子,所以我没看清他的模样。
只见岳子藤从口袋里拿出一沓钞票放在桌上,低声说:
“阴铁。”
对方忽然放下了手里的馄饨,喊了一声:
“老板,三碗馄饨,荤馅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