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偏着头,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
奶奶忽然厉声呵斥道:“你这娃儿!怎么还是不肯相信我们?!”
我连忙回过头,一看贵人的眼睛已经睁开一半儿了!
这是化煞的先兆,而且有一缕黑影缠在了奶奶手上,肯定是尸胎!
这时奶奶对我说:“酒儿,方才贵人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啊,我就反复听见了两个字,安胎…安胎…”
看贵人已经愿意让我们帮她接阴了,所以我才没有说。
但如果根据常理判断,安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奶奶表情凝重,听完之后也没立刻就能明白,‘安胎’究竟是什么意思。
阴阳有别,贵人要能把心意直白的给说出来,阴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在做事儿的过程当中,如何推断逝者的心愿,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因为如果推断的不够准确,死者必然会因怨念而化煞!
这时候,奶奶忽然面色一冷,戴上了黑皮手套,挑针唱到:
“以吾精魂,修罗引之,缝汝残躯,补汝残魂,炼狱之下,不受苦轮……”
奶奶教过我,这是缝尸咒的第二句,当念出来咒的同时,缝的就不再是尸,而是煞!
这是缝尸匠镇煞的针法,虽然不用穿针引线,但可以暂时压制住尸体化煞。
说白了,就是把煞气给‘缝’起来!
我暂时还没有时间,可以跟奶奶细学缝尸咒,但我记得奶奶提过,缝尸咒里,越靠后的咒文,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这一幕,我用阴眼看得一清二楚!
奶奶用针在黑影上来回穿梭,嘴里不停地念着缝尸咒。
每缝一个扣、每打一个结,在旁人眼里,未必看得出什么门道,但我看见那缕黑影,正在迅速缩回贵人的体内。
直到黑影完全消失的时候,贵人原本已经快要睁开的眼睛,又缓缓地闭上了一些。
缝完煞之后,奶奶气喘吁吁地看着我,眼神里透着浓浓地哀伤。
我这时候才觉得奇怪,自从我和王老五把贵人从水里捞上来之后,奶奶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
打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就算是我被欺负了,奶奶也只是气氛,类似眼前这样的悲伤,我从没见过。
奶奶缓过口气,对我和王老五说:
“这娃儿的心愿是产子,所以想要让我们助她安胎。”
我心想,这就太奇怪了,死人要如何安胎?
听都没听说过的事儿。
总不能就这么放着,然后再等上个小半年的吧?
所以,阴行饭不容易吃,逝者的许多心愿,有时候真的很离谱。
如果想要月亮,摘,肯定是摘不下来的,但我也不可能把人葬到月亮上去吧?
思绪不过一瞬间,奶奶接着又说:
“时间紧迫,咱们得赶紧回一趟家,取来朱砂罐,否则等这母子俩一化煞!唉…不说了,快走!”
“奶奶,那贵人怎么办?接上和我们一块儿走么?”
奶奶摇了摇头,然后用手指了指船舷,我一看,好家伙,哪冒出来的这么多黑影?!
我扶着奶奶上岸之后,她告诉我们,现在无论换谁来,只要胎儿没有落地,贵人肯定哪都不会去。
所以只能暂时把贵人留在船上,然后从车里取来了一条灰色的毛毯,给贵人盖好。
安顿完贵人,王老五开着车,带着我们驶离了水库,直奔村子。
在回去的路上,奶奶给我解释一遍诸多前因后果。
缝尸的规矩是不问姓名、不看八字,因为都是枉死之人,只有顺其自然,才能重入轮回。
但这女尸有些特殊,她是一尸两命!
常言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这女尸,必是带着极大的怨恨死去的。
这就不得不让我想到,丧家和这女尸究竟是什么关系。
之前送阴时,丧家的态度很奇怪,老两口的悲伤和中年男子的冷漠……对比实在太过鲜明。
这里面的事儿,或许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
不到三个钟头,我们总算回到了村子,王老五没熄火,说在车上等我和奶奶。
刚进家们,奶奶就让我跟着她,去把里屋床下面的木箱子给打开。
箱子?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床下面还有个箱子?
等到了里屋,奶奶让我掀开床板一看!
这哪是什么木箱子,看着明明就是一口贴满了黄符的棺材啊!
“沉疴能自痊,尘劳溺可扶。幽冥将有赖,由是升仙都。”
我不知道奶奶念的是什么咒,但她刚一念完,就有一阵罡风从屋外刮了进来。
只见那些黄符,轻飘飘地被掀了起来,一张一张,正好落在了奶奶的手里。
棺材盖子“啪”地一声弹开,只见一团团黑影蜷缩在里面,我看得不真切。
于是当我蒙上阴眼之后,才看见……棺材里竟然放着大大小小地十几个陶罐子!
红的黑的都有,我不敢细看,但我知道,那几个带盖儿的红罐子里,一定装着什么东西!
“酒儿,把中间那个黑色的罐子拿出来。”
说完,奶奶转身就出了屋子,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阵阵恶寒传来,冻得我双手直颤。
我刚把罐子抱出来,奶奶就在外面喊了我一声:
“酒儿!拿着罐子,你先去车上等我!”
奶奶地声音显得很着急,看来时间紧迫,已经容不得半点儿拖沓了。
我抱着罐子就跑出了屋,正好看见王老五在打电话。
我没留神听他说了些什么,他把电话那头的人给臭骂完一顿之后,气的把电话都给摔了。
王老五一见我跑出来,连忙问我:
“小酒,陈婆婆呢?快,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奶奶就跟着也出来了,左手抱着一个黑色的盖子,右手端着一个红色的砚台。
见王老五如此的着急,奶奶皱着眉头催促道:
“走走走!先上车,路上说!”
上车之后,王老五好几次欲言又止,没敢打断奶奶手里正在做的事儿。
奶奶手里的砚台名叫朱砂砚,是用十分纯净的朱砂制成的。
此时我正在帮奶奶研磨朱砂,给黑陶罐上色。
“王老五,你不用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奶奶一边刷着罐子,一边问了王老五一句,但王老五还是没有说话。
直到奶奶把朱砂罐整个刷完的时候,王老五清了清嗓子,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歉意对奶奶说:
“陈婆婆,那什么…丧家闹了件大事儿,说是那个男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