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营陵破应劭
青州。北海。营陵。
此时的营陵城,上空乌云密密层层,从半空中压下,宛如天倾。
营陵城外,刀枪如林,黑色旌旗猎猎,营盘更是星罗棋布,将城池团团包围,远远看去,犹如一头盘踞平原的巨兽。
一身甲胄的陶应,一手提枪,一手挽马,端坐在自己的卷毛黄骠马之上,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注视着四百步开外的城头。
在陶应身后,面无表情的典韦拎着一对大铁戟,骑在一匹高大健硕的凉州战马之上,一双森冷的眸子鹰视狼顾。
与陶应平齐的左右,分别是北海提督王修、校尉吴兰。
“这应劭还真能沉得住气!”
望着站立城头一动不动的应劭,陶应发出一声赞叹。
自正月十九从长广下不其,陶应又一路从北海壮武、夷安、高密诸县到昌安县,视察了步骘、吕岱的徐州兵团备战情况。
陶应本想在昌安多修整一天,突然收到王修已接管淳于县,正朝营陵进军的消息,便又与典韦、郝帅率一千骑兵护卫,匆匆赶到营陵。
“主公,已连续两日,这应劭既不应战、又不投降,还是攻城吧?”
手持大刀的校尉吴兰,蹙眉望着伫立城头的应劭,劝陶应不要再浪费时间。
在历史上的汉中之战中,刘备能让吴兰与张飞、马超各领一军,可见吴兰的能力也是不俗的。
“吴校尉,《孙子兵法》想必你很熟,其曰:‘上兵伐谋,其下攻城’。”
陶应指了指营陵高大的城墙,三米多宽的护城河,提醒吴兰不要打两败俱伤的仗。
“这营陵是北海大城,且应劭手中有三千守军,若我们强攻,定损失惨重,这样的仗绝不能打!”
冷兵器时代,攻城一方若没有五倍于守军的兵力,没有强大的攻城器械,基本不可能赢。
“主公,我们兵力只有万余,且没有攻城器械,应劭是在等我们不战自退啊!”
侍立一旁的王修,通过连续两日观察应劭的反应,已看出应劭的用意。
“若继续相持,恐于主公不利!”
像这种比耐性、比储备实力的仗,若放在平时,王修不会着急,他更愿意看到对方最后窘迫而死。
可现在不行,不仅陶应没有时间,一心要在北海大显身手的王修也没时间。
“叔治放心,最多两天,这营陵的城门就能打开!”
陶应侧首望向王修,面带微笑地安抚了一句。
王修已过而立之年,虽然被陶应任命为北海提督,可身上不见一丝的杀伐之气,文士气息更为浓郁些。
“应仲远,你也清楚,如今的营陵,在青州犹如孤岛,旦夕可破!”
陶应在王修、吴兰等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策马朝护城河前又走近了些,放声对站立城头的应劭喊话。
“鉴于你是个博览多闻的法学家,更愿意做学问,我不忍你死,现在再给你一条出路,你自行带兵离开青州,我绝不阻拦!”
年近四十的应劭伫立城头,神情自若。
“既然陶郡守知道应某乃学法之人,为何还劝本令临阵脱逃?”
应劭对陶应的提议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嘴角露出一抹讥笑。
“陶郡守,邵劝你悬崖勒马,莫再行叛逆之举,为陶氏招祸!”
应劭再次拒绝了陶应的提议,陶应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不见棺材不掉泪!”
原本要给应劭一次机会的陶应,这次彻底死心了。
“吴校尉,让人搬来一张桌案,准备五百金摆放在护城河前,选二十个嗓门大的士兵,悬赏应劭人头!”
五百金是五百万钱,眼下的粮价也就三百到五百钱左右。
“嘶……”
陶应话音一落,身侧的王修心脏猛跳一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主公,若城内之人不为所动呢?”
同样明白了陶应意图的吴兰,感觉陶应这个买人头的办法有点不靠谱。
“那说明悬赏的钱财还不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恢复镇定的王修淡淡地替陶应回了吴兰一句,显然他比吴兰更了解人性。
“主公之智,修愧不如矣!”
……
“这陶应又要耍何花招?”
站在应劭身侧的县丞氏仪,望着城下摆放桌案的玄甲军,心头惴惴不安。
“总不是要饮宴看戏!”
同样不明就里的应劭,盯着已下马卸甲的陶应,眉头深蹙,喃喃自语。
“希望朝廷早日出兵青州!”
陶应的强大应劭心知肚明,对守住营陵,应劭一点信心都没有,他只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打算。
……
“呜……”
就在氏仪、应劭各自猜测陶应用意时,城下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直冲天际的号角声,瞬间吸引了城上及城内百姓的注意力。
“营陵城里的人听着,无论何人,只要杀了应劭,赏五百金!”
号角一停歇,立即有十数骑趋近护城河,异口同声朝城头喊话。
骑士连续喊了三遍,又策马沿护城河朝营陵其它城门奔去。
“嘶……”
“这……”
终于明白陶应用意的应劭、氏仪对视一眼,脸上布满不安与骇然。
“完了!”
应劭暗叹一声,望着城下桌案上的黄金,心中满是苦涩与不甘。
应劭不担心自己的操守,但对麾下的忠诚度没有丝毫信心。
“子羽,可有破解之法?”
脸上同样一片酸涩的氏仪,回视目带希冀的应劭,无奈轻轻摇头。
“陶应所使乃阳谋,令君除了立即出兵,恐无解!”
应劭对麾下没有信心,氏仪同样不相信所有人都能见财而不起意。
“战吗?”
氏仪的意思应劭很清楚,久拖必死,力战尚有一线生机。
微微心动的应劭,拳头暗暗攥紧,可当目光再次投向刀枪林立、磨刀霍霍、杀气腾腾的玄甲军营盘时,紧握的拳头又缓缓松开。
虽然城头距玄甲军的营盘尚有一里之遥,但应劭还是能感受到玄甲军士兵坚定有力的眼神,以及从阵列中透出的一股令人胆寒杀气。
“算了,要死就死我应劭一人!”
心有决断,应劭立即转身下城。
“子羽,县衙尚有几份公文未处理,邵先回!”
……
“营陵城中的所有人听着,无论何人,只要杀了应劭,赏一千金,粮一百石,绢帛十匹,营陵城外上好良田二十亩……”
目无表情,定定站在县衙门口仰望昏暗天宇的应劭,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慌乱,内心也是一片淡定。
“陶重光,这个价码换取一座城,你赚了!”
短短半天时间,陶应三次增加赏格,莫说营陵守军心乱了,城内的大户们也不淡定了。
“你们干什么?”
伴随着护卫一声暴喝,县衙门外传来一阵凌乱而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推搡声。
“让开,我们要见应县令!”
“营陵守不住,我们想活着!”
……
“你们这么多人,杀了我应劭算谁的功劳?”
一脸从容的应劭,自己走出县衙,扫视一圈持刀在手的叛军,不下数十人。
“呃……”
“这……”
被应劭一问,想要拿赏金的叛军愣住了,再看向身边的同伴,眸子里皆涌动丝丝冷意。
“走吧,我们一起出城,这个功劳你们可以平分。”
眼看叛军又要上演同室操戈的戏码,本就抱定自己一人赴死的应劭,自不愿看到这些人因他而自相残杀,立即出声化解。
“呼……”
剑拔弩张的压抑气氛被应劭一句话化解,叛军们皆暗呼一口气,纷纷朝应劭投去感激的眼神,目光有些躲闪。
……
“陶郡守,罪在应劭一人,劭愿赴死,请莫为难他人!”
望着笑眯眯打量自己的陶应,毫无惧意的应劭出声替氏仪及营陵守军求情。
“陶郡守,应县令虽拒大军,但未起兵戈,罪不至死,仪愿以身折罪,请手下留情!”
在应劭下令打开营陵城门的那一刻起,氏仪就开始想着如何保住应劭的性命。
“你是氏仪?”
陶应没有理睬应劭的请求,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年过而立、精神矍铄的氏仪来。
“我听王叔治说,氏子羽刚正不阿、清廉奉公、襟怀坦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子羽愿意为我做事十年,我便留应仲远一条命!”
是仪也是营陵人,后来避乱江东,成了东吴的重臣,陶应遇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子羽不可,劭愿一死!”
氏仪愿以身为应劭求情,应劭很感动,但应劭绝不会靠氏仪为他卖身而苟活。
“仪从命!”
氏仪没理应劭的阻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陶应的要求。
“嘭!”
“噗……”
就在氏仪答应陶应条件的一瞬,应劭突然朝陶应发难,被暗暗防备的典韦一铁戟砸飞,一口血箭喷涌而出,溅了近在咫尺的氏仪一身。
“仲远……”
氏仪大惊,急忙上前搀扶起脸色惨白的应劭。
“子羽,你不该啊!”
注视着氏仪满是焦虑的目光,既感动又后悔的应劭,放声大哭。
“早知如此,劭当死在城中啊,白白连累了子羽!”
陶应上前两步,望着有情有义的应劭与氏仪,心中暗赞二人的人品。
“应仲远,你最好不要一心求死,即便你死了,氏子羽也得给我陶应卖身十年!”
在二人不解的目光注视下,陶应指了指不远处桌案上的一堆黄金、布帛、粮食。
“你让我陶应损失了这么多钱粮,自然要有人偿还的!”
应劭与氏仪面面相觑,一脸惊诧。
“是我应劭出钱粮替逆贼陶应买下了营陵城!”
“是我氏仪出钱粮卖了应仲远!”
……
“咯踏踏……”
就在应劭、氏仪暗自腹诽陶应的奸诈,陶应暗自得意自己的手段时,一阵急促的马蹄传来,瞬间吸引了营陵城下上万人的目光。
“通信兵?”
陶应心神一紧,急忙循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一身黑衣红甲的玄甲军骑士奔驰而来,火红色的战马奔跑的速度极快,犹如疾风中的劲箭。
“恶来,摇旗!”
听到陶应的交代,典韦一把拽过一名士兵掌着的陶字大旗,奋力对着骑士挥舞。
“报……”
有了大旗的指引,通信兵立即调整了风向,朝着陶应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
“主……主公,南武阳急报!”
远远已看到陶应的通信兵,在距陶应尚有半里的地方开始控马,到陶应身前时,不待战马停稳,人已从马上一跃而下,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莫急,慢慢说!”
心头一紧的陶应忙上前一把扶住通信兵。
“陶使君病危,主公速回南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