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陈宫说陶应
兖州。范县县衙。
一夜好睡,当陶应睁开眼时,早已日上三竿。
“阿爹,这范县的守兵与洛阳的北军、西园军战力差远了,俺才冲上去,他们就投降了!”
待陶应洗漱后,一边吃着不早不午的第一餐,一边听着叽叽喳喳、眉飞色舞的曹昂述说昨日参战感受。
“哼,你倒是英雄了得,我却被你阿娘差点掐死!”
昨夜梦见被四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的陶应,显然心情有点愉悦,埋怨曹昂也是轻飘飘。
“嘿嘿,下次……”
曹昂一边挠头,一边望着一脸温煦的陶应傻笑。
曹昂很想承诺下次不会再给陶应找麻烦了,可又觉得喜欢冲锋陷阵的他做不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哼哼,记着,固然狭路相逢勇者胜,但也不能逞匹夫之勇,一定要审时度势!”
曹昂的小心思陶应自然懂,既不点破,也不纵容,而是让他学会思考。
“阿爹,什么样的情况才算审时度势?”
见陶应并未反对他上阵厮杀,曹昂一对狡黠的眸子里精光闪闪,忙打蛇随棍上,虚心请教。
“当然是明知道打不过就不要当愣头青;即便要出手,也要考虑好逃跑保命的退路!”
陶应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怂人信念传授给曹昂,谁让他自己是个战五渣呢。
“主公,门外有位先生求见。”
陶应与曹昂正在讨论“逃跑经”时,郝帅走了进来。
“哦!”
目光微蹙的陶应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自如。
“恐怕是来赶我早早上路的人吧!”
在陶应想来,这个时候在范县来找他一个落魄汉的,无非与攻破范县城、斩杀范县令有关,也就暂时未理睬,边吃边问及补给之事。
“下一站就到东平国了,我估计很难得到补给,直到济北我们才能松口气!”
东平国相是李瓒,与袁氏是姻亲,陶应不会对其抱希望。
济北相是陈登的父亲陈珪,在陶应心中算是半个自己人,至少不会迫于各方压力来刁难他。
“主公放心,范县粮库中粮草充足,我已带足三日粮草,足以支撑到泰山郡。”
一路已被所过之县刁难怕了,郝帅也长了心眼,不敢再奢望下一站会笑脸相迎,干脆尽最大运力带足补给。
“嗯,记得找范县尉郭谌、督邮杜友,给他们打一个借粮草的借条,作为来日归还的凭证!”
昨日给郭谌、杜友抛出橄榄枝,陶应一是为了试探,二是为了稳住范县人心,让玄甲军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如今已快晌午,不见二人上门,陶应知道二人不看好他,目的已达到的陶应也没放心上。
“阿爹,粮草不是战利品吗,为何要打借条?”
曹昂好奇地插了一句嘴。
“记着,地方府库中的钱粮,都是地方百姓的,它不同私人坞堡、敌人物资,不可私占,即便借来救急,也得有借有还!”
陶应放下碗筷,一脸严肃地望着曹昂、郝帅,很是郑重地解释了一句。
“阿爹教诲,昂儿记住了!”
“主公之言,末将谨记!”
见曹昂、郝帅都听了进去,陶应满意地点点头,让曹昂去请人进来。
……
“东武阳陈宫拜见济南侯!”
年逾三十的陈宫一进门,一双深邃的眸子就没离开过陶应,似乎要将陶应彻底看穿。
“嘁!”
在陈宫一报出自己的名字,又故意称已“过期”了的爵位时,面白心不跳的陶应便恍然,发出一声轻嗤。
“陈公台,我知道你不是为范县之事而来,也不是来看我陶应笑话的,就直来直去吧!”
回过一礼后,知道陈宫不是自己盘子里的菜,陶应便开门见山,说完好赶路。
“呃……”
陶应的不按常理出牌,甚至露出一副我早看穿你的神情,让陈宫一怔。
“陶郡守就如此笃定?”
望着一脸愕然,被自己打乱节奏的陈宫,陶应嘴角勾起,眸子里闪过一抹自信。
“在这个天下,只有我陶应最了解你陈公台!”
回过神的陈宫,重新恢复了镇定,见陶应没有架子,说话很率性,自己也改变了节奏。
“既然如此,陶郡守不妨猜猜宫为何而来?”
陈宫让猜自己的来意,侍立一旁的曹昂、郝帅及随着陈宫一起进来的颜良也一脸好奇地望着陶应。
“你是为青州而来,也是为兖州而来,对吗?”
陈宫一生都在围绕着兖州打转,非常执着地为自己的地盘选主公,为兖州两度迎主,作为“先知哥”的陶应,今生与陈宫没有丝毫交集,陈宫却跑了见他,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咦!”
陈宫脸上瞬间变得严肃,一双注视着陶应的眸子也变得郑重与敬畏。
“宫想请陶郡守放弃青州,交由刘景升治理!”
“呛……”
陈宫话音刚落,脸色骤变的颜良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大有一剑斩杀陈宫的架势。
“文恒,稍安勿躁!”
陶应摆摆手,制止满脑子肌肉的颜良,担心他一言不合将“心怀兖州”的陈宫给杀了。
相比于颜良、郝帅的恼怒,对陈宫性格与想法了如指掌的陶应脸上未起一丝波澜。
“公台,青州不是我陶应让不让的问题,而是刘景升能不能养活的问题!”
像陈宫这样的聪明人,早已看穿了陶应的野心,加之灵帝已有对付陶应之心,陶应也就不再遮遮掩掩。
“白起当年为何要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兵?”
“楚霸王为何要坑杀秦朝二十万降卒?”
陶应的连续两问,让陈宫瞬间眉头皱了起了。
“白起坑杀赵兵,因为秦国当时也打残了,根本就安置不了这四十万人!”
“霸王也一样消化不了二十万秦兵!”
陈宫的回答是历史的真相,陶应满意地点点头。
“陈公台,你可知道,在青州,尚有三十万黄巾及一百多万家属,你认为他们不闹事,是被我陶应感化的吗?”
作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聪明人之一,陈宫不语了,他从来不信黄巾流寇能被感化。
这一百三十万人愿意听陶应的,无非是陶应养活了他们,有管理他们的手段,有打散安置他们的地方。
“公台认为刘景升有足够的钱粮、土地和容忍度吗?”
见陈宫不语,满脸嘲讽的陶应再次发出质问。
“没有!”
陈宫这次没再沉默,而是实话实说。
“陈公台,假若刘景升改变青州现状,再次兼并土地,公台觉得这一百三十万靠救济活着的惯匪会怎么做?”
看到眼神复杂的陈宫再次沉默,颜良忍不住嗤笑一声。
“那还用说,青州已没有皇室、大姓、豪强可抢掠,这些黄巾流寇定会进入兖州劫掠!”
颜良一边说,一边比划,大有混不下去也跟着抢大户的意思,看的陈宫嘴角抽搐不已。
“文恒说得对,用不了两年,兖州就会变成昔日的青州!”
陶应毫不迟疑地附和了颜良的预见,也带有吓唬一心想保住兖州士族利益的陈宫。
“嘿嘿,即便没有我陶应,你陈宫还能挡住曹操那头狼?”
陈宫劝陶应让出青州,目的还是防止兖州被心怀野心的陶应染指,最后变成没有大姓士族、豪强的青州翻版,陶应心知肚明。
历史上陈宫叛曹操,就是因为曹操在兖州羽翼丰满,有了自己收编的青州黄巾嫡系部队,开始摆脱背后士族的制约,才激怒了陈宫等一帮兖州士族。
“陶郡守,那你会久居青州吗?”
感觉自己的问题有些幼稚,陈宫干脆直来直去。
“假若有一日陶郡守入主兖州,能保证兖州大姓士族的利益吗?”
陶应瞥了一眼心怀侥幸的陈宫,缓缓行至房门口,掀起厚实的门帘,仰望灰蒙蒙的天际,淡淡地答复了陈宫一句。
“即便我陶应不动大姓、豪强手中的一切钱粮、土地,在大势面前,跟不上潮流的家族一定会消亡!”
表明了态度,陶应也不打算再与陈宫拉扯,若非历史上陈宫也有点恩于陶谦,陶应都想直接将尚未崭露头角的陈宫杀了,以绝后患。
“陈公台,你多计,但也要将目光放长远,要心怀天下,心怀百姓,而非就眼皮底下的一个兖州,区区几家大姓士族利益!”
陶应一边提醒陈宫,一边往门外走去,他已看到外面的车队整装待发。
“希望你陈宫能幡然醒悟,到我陶应的麾下来保命!”
陈宫虽然多计,但也是“有谋而迟”,正是“迟”的性格让“有谋”的陈宫最终只能预言未来,却躲不过自己预言的悲剧命运。
陶应不愿再点醒不是一路人的陈宫,他今日不杀陈宫,已算是报了“历史”之恩,但绝不会养虎为患。
“还是陈元龙更可靠!”
相比于陈登,陈宫无论眼光还是政治智慧都差很远。
“郝帅,立即出发!”
……
“看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呀!”
站在范县城头,望着旌旗猎猎、逶迤而行的骑兵与数十辆马车组成的壮观车队,陈宫眸子愈缩愈紧。
“何为天下?有家方有天下!”
“为了兖州,为了陈氏,绝不能叫你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