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圣帝君的目光随之滑落。
那一双少女帝姬的圣手嫩如牛乳甜酥,正撒着欢儿,搂住她家大兄的颈段,这夜雪神祇大尊佩戴着一方寸阴尺璧,两根编织着洛书九宫的黑金缎带绞缠着壁心,克制而又守约地,束向脖颈两侧。
掩埋了所有属于至高灵的七情六欲。
这么一处寸欲不生的地方,偏偏被叫那一双活泼的、乱动的嫩绵女手给破坏得干净。
阴萝总爱拨弄着她哥突起的小山岭,隔着一层黑金丝的喉带,她还很不高兴,指尖像蛇尾尖窜了进去,非要摸到他的真实喉结。
兄长屈指,把她弹了出去。
阴萝并不气馁,锲而不舍地爬动。
兄长又将她弹开。
虽然有一些过分亲昵,但这一幕在诸神眼里其实稀疏平常的。
这位蛇宫小帝姬出生时起,还没睁眼就抓着神主的头发不放,纵然叼着金环奶嘴,也不影响她从金阙天一路爬到清虚天,奔向她神君哥哥的胸怀。
她那象神少年仆就追在她的后头,时不时用围嘴给她擦了一擦嘴,跟灰扑扑的脸儿。
于是。
他们那么一个清肃威严的诸天神君,脑袋里长出了一只流着口水嘿嘿傻笑的妹妹。
那段日子里,神主的饰发就没正常过,全被姑奶奶捣成一团乱麻,神主索性也不束发了,披覆下来,只系了一根象征着清虚神主徽印的暗饰玉。只要是神主在姑奶奶的眨眼之内,必定会被当成姑奶奶的真神玩具。
姑奶奶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好奇心,让姑奶奶安分待着对她哥不动手?那必是不可能的!
小神们都对年长的神灵心怀敬畏,这蛇祖宗是反其道而行之!
诸神已经习惯了。
他们还暗暗庆幸,神主可替他们挡了不少劫难呢!
而征圣帝君久居罗浮持明宫,以月为伴,听风颂雪,如同一座孤冷诗山,鲜少踏足外界,陡然看到这一幕——
不像是神洲圣朝里的尊贵天神兄妹,反而像是妖世销魂窟里的滥情男女。
祂冷寒眉心又陷压三分。
自然,阴萝就是那个引诱哥哥堕落的极坏胚子。
征圣帝君在位天坛祭酒时,曾教导过郑夙一段时间,双方执的是师徒礼。
这神洲唯一的帝君年轮九万岁,数番解体轮回,如今已历第九世轮,为第六元会至尊,乃是诸天诸界之极祖,因而身为诸天六界十二万域的大尊长的祂,最厌轻慢亵渎之事,容色寒酷得不近人情。
阴萝不顾尊长之请,先虐杀与祂有师徒羁绊的万佳欣,后又不知悔改,出言不逊,与她兄长顽闹,着着实实踩了征圣帝君的三道底线。
原本还觉得她小时候玉雪可爱,也随着这一见面,烟消云散,极好印象跌进渊地。
“却祸。”
诸天大尊长的声嗓不含一丝情绪,“你也要纵容你妹妹胡闹?”
凡俗王朝有
本名之外的表德之字,神族同样也有束冠道字?[(,寓意着道途所在,我心永持。却祸就是神主郑夙的束冠道字,唯有天族内的至高长辈可唤之。
阴萝撇了撇嘴。
她怎么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白发师尊这么古板讨厌的哪?
不过阴萝想想便知晓原因。
上一世她这个美人师尊就喜欢窝在月宫里清修,长年累月闭宫不出,更别说跟小辈交流,脾性尤为执拗古怪,跟臭水坑里的石头一样冥顽不化,不过她幼时得了祂一片月芽,依稀觉得祂温柔润朗,很想娶回家去,让祂用那双洁净的圣人之手,天天为她穿衣摘花。
想想都高兴。
后来她年岁渐涨,围绕在她身侧的俊美神祇多了,她热情减退,很快将清修无趣的征圣帝君抛在脑后。
直到那一次,神洲难得鱼龙盛夜,阴萝穿了一件小露美蛇腹的金珠裙,同玩伴四处游走,隔天礼仪神官就上了金阙,委婉地表示她有伤风化。
她:???
有病吧?
阴萝就把那群礼官揍了一顿,逼问才得知是征圣帝君的严令。
从此,蛇蛇更对这位死板的尊长敬而远之。
后来又是怎么着呢?
后来阴萝入凡,成登真王姬,又被练星含的祭国复生大阵坑得够呛。
她逃脱之后,灰溜溜返回了神洲。
姑奶奶一战失败,自觉丢脸,回来的时候谁也不告诉,兜头就扎进了最偏僻、最无人气的月宫里,躲在征圣帝君的羽翼之下,长辈嘛,当然要罩一罩失意的小辈啦。
不过征圣帝君清居已久,正容亢色,已无当初幼时对她的温柔耐心,祂袖摆如素剑,呵斥她速速离去,莫要扰祂清修。
蛇蛇怎么可能听话?
她被那魔宫的狗杂种摆了一道,心里正憋着一团旺烘烘的火儿呢,哪能不受待见呢?她就算要走,也要让这个诸天最老的男人见识一下她的威风。
于是她开始端茶倒水装孙子。
蛇蛇当然没有这么好心啦,她在征圣帝君的清汤茶药里都放了剧毒,是紫宫小伙伴给她傍身的,只等着这诸天老祖宗发作。
嗯。
发作是发作了,就是发作得不太正经。
双足之侧,碎着青绿月山盏,如同一瓣瓣碎莲,袍角污着一块潮湿阴影,并且不断扩大。
那最守严苛戒律、古板旧珂的诸天尊长软软倒在了祂的清凉禅座上,仿佛再也支撑不起那一段清正傲骨。
小坏种过去看笑话的时候,征圣帝君已是半昏迷的情形,万邪辟易的冠发散得清凌凌的,没了往日一丝不苟的规制,宛如一池泅散的化开的雪沼,严密交合的领缘宽松半指,随之射入一树桃花色。
苍龙脑的气味浓烈腥膻,争先恐后从祂身上逃离。
蛇蛇尚未入吟潮纪,并不懂征圣帝君这副模样代表着什么,她只是抱着凑热闹顺便落井下石的心态,假惺惺托起了征圣帝君无力垂在腰侧的手,对方眼
皮都无法撂起,只是挣了挣,那力度比小奶猫儿还不如。
阴萝故作惊奇地问道,“您怎么了?您是生病了吗?我给您叫医神官来!”
让医神官瞧一瞧您衣衫不整的样子!
您都湿成一片海了,还管我露不露肚脐眼儿呢!
阴萝自觉出了一口恶气,不是嫌我穿的少么,天天苛责我伤风败俗,我看你这个老古板儿怎么抵赖!
小坏蛇欲要奔去昭告神洲,脱开的手又被挽了过去,贴上了一张汗津津的美人雪面。
蛇懵了。
征圣帝君哪里还有昔日的冷静严厉,他的薄肌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不断渗着莹莹透亮的汗珠。
“……暖。”
祂的侧脸主动顶起了阴萝的手背,轻轻摩挲,那双万古不染瑕疵的月神瞳孔浮现出了一张诧异的少女脸庞,她比鲜桃还要饱满的双唇微微张着,征圣帝君的手指弯曲,指腹陷落下来,试探性地,在她指缝处逗留。
阴萝颤了颤,险些现了原形。
平静的湖面起了一丝微澜,但底下早已暗潮汹涌,欲要泼身千万遍。
看到这种仓惶的、易碎的、又渴望的湿漉漉的目光,蛇蛇纵然再不懂,她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她立即抽下自己的御仙花束腰丝绦,把祂的双手同禅座的底足捆在一起。
征圣帝君竟也不反抗,敞着一张白琴腰,眼里含雾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任由她为所欲为,眼珠子都不带错的。
玉山倾颓,春雪融化。
蛇蛇做完,立即溜了。
闯了祸自然要让她哥收拾的!
她哥怎么收拾的她不知道,反正征圣帝君之后见到她,已经恢复了那尊长的持重常态,唯有那发那眸,褪了雪,漆了墨,从背影去看,倒像是个风华正茂的浩然郎君,而根据郑夙说,这是因为帝君修为倒退,坏了一丝根基。
征圣帝君并没有追究阴萝的祸事。
但蛇蛇心里有鬼嘛。
帝君越是风轻云淡,她越是感到羞愧,觉得自己蛇肠子太过小气啦,于是为了弥补过错,天天往月宫跑,陪祂参禅,观月,煮茶,扫雪,撰符,焚香,度岁,还拿一些小玩意儿逗帝君高兴。
渐渐地,尊长也开了颜,僻冷月宫逐渐热闹起来。
再后来,阴萝实在舍不得跟尊长疏远,便主动要求拜祂为师尊,帝君微怔,但说了一句。
好,吾都依从你。
阴萝觉得那茸茸金真该感谢她,要不是她水滴石穿把她师尊的孤寡性子磨得又温又润,别说是到祂身边做婢女了,她连月宫最末的一块脚砖都迈不过去!
所以重来一次,面对这个又冷又刺又古板迂腐的美人师尊,阴萝暗想——
我难道还得再刷一次好感度?
好感度这词儿也是阴萝从弹幕学会的,据说他们那边有一些系统文,可以检测到攻略对象的好感度,从而精准辅助上位。
此时她在美人师尊的心里,好感度大约是为0
%吧?
当阴萝听到祂那一句胡闹,立即决定——
哼!
这好感度蛇蛇我还不刷了呢!
让那根杂草从零开始攻略她师尊吧!不是要渡情劫吗,我让你们好好渡!
神主回应,“尊者说的是,却祸必定严加管束。”
诸神暗想,神主包庇小帝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严加管束恐怕是不痛不痒地禁足吧?显然,征圣帝君也清楚兄妹俩的猫腻,但祂身为尊长,却不能不依不饶,淡淡应了一声。
祂拂开面上的红砂,背影转身就要消失。
衣摆被压住了。
诲问台死一般的静寂。
诸天大尊长垂下一双淡月银水眸,就看见祂的尾摆处,踩了一只金锈覆盖的女足。
阴萝笑吟吟地拱手,“恭送尊者,尊者所言,阴萝必当感恩在怀,时时反省。”
她嘴上认着错,但她的脚没有半分移开的意思。
征圣帝君被阴萝陷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堪境界,祂久在月宫,几乎不与女仙同庭,这一袭罗浮月照衣同样不染纤尘,不近女色,哪里想到今日会被一个不足两百岁的小神道踩在脚下蹂/躏。
那雪纱层层叠叠,如同雪海沙漠,要将她的脚尖淹没其中。
“刺啦——”
罗浮月照衣被一道法刃从中无情割开,征圣帝君决然离开神台。
众神屏住的呼吸稍稍松畅,他们还真怕这祖宗太奶奶跟诸天大尊长干上!
征圣帝君自从第八次解体返还神洲之后,性情愈发孤僻守节,他们寻常也难见一面,况且极祖之威,他们更不敢冒犯,也只有这一头刚出生没多久的小蛇姬,天不怕地不怕,敢公然将帝君未来的弟子拍成一滩肉泥!
此时阴萝裸赤双足着地,她嫌脏,又不想飘起来,便任性恣意踩在了蒋松庭的乌金衣摆上,嘴里还说,“义子哥哥,多谢你体贴。”
蒋松庭:“……”
昆吾天尊轻斥了一句,“萝儿,不可欺辱庭儿!他如今也是你需要敬重的兄长!”
但夫妻俩同样是不痛不痒,并未重罚阴萝,颇有一种要惯坏她到底的宠溺。
西池天后还在西池白花旁,为回归的帝姬女儿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功宴,经过诲问台一事,老神灵不敢耽误,都是提前入了池庭,为阴萝颂功。
阴萝放眼望去,逮不出一只年幼的崽仔。
蛇蛇大受震撼。
她的年轻神缘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
她的快活神生还有什么期望!!!
她看向蒋松庭,笑容甜软,但语气森寒,“让义子哥哥送个宴帖,很难吗?”
阴萝觉得是这货在捣鬼。
蒋松庭心知她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回答,“赤望第六帝子也是今日大婚,四方帝廷大部分年轻的帝姬帝子少君少姬,都去了契山祝贺。”
阴萝:???
阴萝不敢
置信,“那个爱掉珠珠的蠢鸟要成婚了?!”
虽然她也在下界,差一点就跟那魔种成婚了,最后还娶了他姐姐做后,可是她没有经过真正的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心性还保持着少女蛇的本真,冷不防听见那个跟她叼着奶嘴、小时候还被她欺负到哭、长大后处处跟她做对的死对头有了女人,顿时感觉自己被比了下去。
面子都被踩得稀巴烂。
义子哥哥暗暗插了她一刀,“不仅如此,他原先是要跟你成婚的。”
阴萝嘭的一声捏碎了酒爵。
天尊义子乘胜追击,插了她第二刀,“不过合契前夜,他跟你的小婢女丹参跑了。”
?!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阴萝轰然掀翻了面前的琉璃几,气浪沸天,“还,有,呢?”
蒋松庭思考片刻,浓眉略带一丝恶意,高耸入鬓,“他们私奔前,你亲自相送,说小女子有成人之美,你要大方成全他们。”
阴萝:“???!!!”
那个穿书的!自以为是!还善心泛滥的小贱货!!!
感情你顶着我这个嚣张不可一世的躯体,给我最看不起的家伙跪舔去了吧?你倒是好,仗着我的尊位,竟低下头颅,把他们一个个舔爽了,自己还高兴得不行,就没见过这么贱皮子的!
蛇蛇还宁愿自己被恶魂附身,起码不会做这些让她想起来就恶心的事情!
当前的阴萝镇恨不得把穿书再度拉回来,剜个千遍万遍,就问你的脑子是被袜子吃了吗?!
你附身的可是神姬!是在诸天都有一席之地的神姬!不是卑躬屈膝看人脸色过活的小可怜!你有地位,你有尊贵,你更有傲性跟傲骨,你就这样让一个婢女踩着你的背上位?
纵然不喜欢你那死对头,但你的婢女竟敢背着你勾搭了你的未来道侣,你非但不把她拍死,你还祝福他们天作之合?!
你的膝盖是泥做的吗?
难怪阴萝在一些老神灵的眼里看到了某种躲闪跟欲言又止,她初初回归,消化着人王道力,并未过多放在心上。
也难怪那个诲问台的老神官,居然那么不识眼色,竟然为了一个穿书者而冒犯她这个尊崇无比的帝姬,原来呵,她用九十九岁垒建的威名,被这个歹毒的穿书者毁得一干二净!
现在她郑阴萝在诸神眼里,怕是一个连婢女都能骑在她头上撒野的无能蠢货吧?!
“嘭!!!”
阴萝抬手就抄了义子兄长一巴掌,将他打得歪到一片,偏着脸,落下几缕墨发。
“你也是个贱货!”
什么时候不说,非要挑她最荣光的时刻,不就是想攻讦她的道心吗?
蒋松庭万般屈辱涌上心头,但他也知道今非昔比,他面对的是真正的花蛇帝姬,比那个夺舍的丑玩意儿要难搞一百倍。
他抿了抿嘴角的血丝,神情竭力平淡,“你纵然打死我,他们也会在今日合契,郑阴萝,你贵为帝姬又如何?在做女人方面,你霸道蛮戾,比不上这些个柔情似水的婢女。”
“本帝姬为什么要跟她们去比?”
出乎意料的,他并未激怒阴萝。
这花蛇帝姬面容稚艳,从眉梢眼角流露出了勃勃的野心与占有。
“那个婢女骨头都没有几两重,算什么玩意儿?诸天都当是我郑阴萝的玩具,哪一件不好玩了,我就摧毁它,就算是帝子赤无伤,他若是给一个婢女送了贞,也没有资格做我的玩具!”
她又乖戾一笑。
“今日他大喜是罢?少不得血洗喜堂,让我们神洲的小凤凰掉一掉小珍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