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维森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他的说法,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德朗希反而心里有些没底了。
剩下的说辞哑在嗓子里,伴随着些许尚未被理清的思绪,在迎上维森的视线时化作沉默。
“放心吧,德朗希,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挚友,其它的都不重要。”
见德朗希还沉默地站在原地,维森朝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怎么这样看着我?你还在不高兴么?”
“不……”
维森答应他了,他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知为何,德朗希的心底依然萌生着微妙的不安,像是任务结束罪犯被抓捕,望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怎么也想不起来遗漏了什么细节。
他忽略了什么?
蓦然地,德朗希望着眼前的搭档,脑海中忽然闪回了不久前相似的对话。
那是维森从问询室刚刚走出,也是这样笑着看向沉默不语的他,尾音微微上扬着问他——
【干嘛这个表情,德朗希?】
【你不高兴吗?】
如果此刻有一台专门捕捉人类微表情的摄像仪摆在这里,将维森的每一次眨眼的幅度、瞳孔最细微的缩放、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仔细记录,或许就能发现些什么。
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只有德朗希那双蔚蓝的眼眸,他有时能捕捉到蛛丝马迹,有时又像是专心致志地望着最亲密之人的灵魂,眼底里再容不下丝毫灰尘。
于是直觉让德朗希隐约触及到了什么,又好像只是错觉,认真辨别时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涟漪。
“……”
德朗希深深地注视着他。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盘踞在他心底的违和感终于得到了解释。
他知道了,那种令他焦躁不安的、让他总想做些说些什么的,不是维森的谎言。而是这个刻意将真实的悲伤、沮丧都隐藏起来的,让他感觉像是和维森之间隔了一层什么的虚假笑容。
他想面对的是真实的维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德朗希凑上前一步,缓缓朝着他伸出右手,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近,他瞧见维森脸上的笑意也微微变得僵硬起来。
“到底怎么了?”
他听到维森像是有点慌的问自己,但不知为何,德朗希不想立刻回答他。
他的手触碰到了维森的下颌、脸颊,碰触到面部肌肤上细小的绒毛,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拂过指尖,就像是下的时限总算到了。
维森暗暗松了口气,闭上眼睛。
“所以,干嘛突然要拍这个,你要拿去做齿痕鉴定吗?那些后勤鉴定组的人可不一定会配合你。”
“我就是好奇一下……本来想着,要是查不出来就不追着你问了。”
德朗希看到红痕消失,虽然有点遗憾没拍到,但也印证了之前维森说的确实是实话,莫名也有点放心了些。
他给维森系好安全带,自己也坐了回去。
虽然没拍到脖子上的牙印,但德朗希望着手机中的照片,迟疑了片刻,偷瞄了一眼副驾座的维森,还是将照片保存了下来。
反正也不是多露骨的照片,只是解开了几颗扣子而已。
但照片中的维森……和平日里的还是有些不同。
昏暗的车内灯光下,红痕虽然没拍到形状,但他恰好拍下了滞后性消失的瞬间,维森的嘴唇还红润着,眼底带着模糊的水汽。
照片中,依稀能瞧见他的手掌放肆地扯大了领口、露出锁骨皮肤,光影勾勒了修长脖颈的筋骨与喉结线条,像是在任人宰割。
维森毫无戒备、几乎是纵容放任地向后靠坐在椅背上,银白的碎发披散,柔和的目光越过手机镜头,与德朗希的视线交汇,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引人遐想。
唯有这一刻被定格在手机中,德朗希才突然清晰而直观地意识到,他的搭档对他有多么的信任而纵容。
就像是……
像是……哪怕他再过分一些,也会被轻易原谅的。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德朗希的胸膛微微起伏发热,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疯狂、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