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法眉头一蹙,倒并不是因为关鸠不太礼貌的称谓。
“明王奴相,本在止息一切心中魔障。施主若是再这拖延半分,届时便是难除魔障。”
关鸠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些许讥诮。
“如果大师所说不差,你口中的魔障就是这个大和尚吧?”
净法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手上的力道却是加重了几分。
关鸠只觉得膝头一沉,眉目一凝。
以十分恐怖的速度调集着四周所有的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使得全身上下不停涣散着这股灵气。
这倒是让净法面上终于有了一松的松动,眸光当中闪过了一瞬的讶异惊愕。
眼前这一脸病痨鬼模样的青年,竟然是将寺庙内充盈的佛气转化为己所用,甚至乎,佛气纳入到了他的狱海当中,竟然是转换成了阴气再度出现。
净法瞪着双眼,一股猛烈的情绪已然浮现在他的脸上。
百年参禅,这般修行者倒是世间罕有。
虽是如此,明王手中的法剑仍是往下加重了一分的力量。
这一分的力量,犹若万钧,沉沉压在了那琉璃质地的青刃。
“还望施主切勿拦阻,此乃本寺的事情。”
净法沉声,语气中暗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息。
关鸠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手中的青刃上面,他能感受得到那股霸道的气劲透过长刃传入到了他的右手手腕当中。
虽是有充盈的灵气护住了四指经脉骨骼,仍是能听得到内中的骨头咯咯作响。
一种钻心的疼痛使得关鸠眉头紧蹙。
独自承受着这庞大的威压,关鸠没有丝毫退让的打算。
他觉得这一切都十分的荒唐。
不问缘由为何,便要将自己山门的弟子除之后快。
也不顾在场其他人的安危,一股庞大的佛压瞬间覆盖了整个院落。
关鸠的双脚深深扎根在泥土里,这一刻的他恍若一颗参天古木。
“我听说僧言慈悲,无论哪种法门,皆是以此为基。大师现今不问个青红皂白就要将自家弟子除之后快,我算是见识到了何谓慈悲!好慈悲!”
双手一并握住了青刃,不单单是这个院落周遭的灵气。
只感觉到这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往关鸠身上奔涌而来。
只为了助他一臂之力。
冷汗慢慢沁在关鸠的额上,不停自他的毛孔当中渗出,湿润了他削瘦病态的面容。
而净法眸色当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来,自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佛压渐渐泛起了一丝波浪,即便调动了周遭的佛气为己用,他也感受到了一丝不支。
哪怕是如此,净法也不打算收手。
关鸠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刀剑嗡鸣间,两人在僵持着,看谁能够撑到最后。
“住手。”
这声音相当平淡,天外传来的两个字上没有一丝重音落下,情绪上没有丝毫起伏。
但过于冷漠,听不出半分温润的感觉。
就像是不兴波澜的汪洋大海,却有喧腾的暗流在平静的表面汹涌。
轻柔的佛光落下,这巨大的明王法相霎时瓦解,消散于虚无当中。
关鸠瞧准了时机,立马撤下了手中的青刃,敛去青芒,收回了方才的刀势。
静静地往一边站了过去,不动声色地瞧着接下来的变化。
该等的人终于等来了,剩下的就是站在一旁默默看戏即可。
明王法相突然被破去,倒是让净法有些猝不及防。
他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和眼前从未听闻过的青年人僵持了如此之久。
才临来院落之际,察觉出了了缘的异状之后。
净法心中便是有了决断。
绝对不能让丝毫异变出现在普渡慈苑内。
值此多事之秋,寺内一丝变故都会成为阁楼坍塌的前兆。
至于在此之后,寺内的师弟们如何决断净法自己,那是之后的事。
当下,他务必要将那已然出现的危机拔除。
心随意往,净法便是饱提了一口气凝在了胸口处,四肢静脉灌盈着圣洁的佛气。
所要做的便是快刀斩乱麻,即便违背了修佛初心。
在和关鸠硬碰硬的时候,体内的所有佛气不停向外扩散开来,以此支撑着外在的明王法相。
但在‘住手’两个字音落下后,净法只觉得一股微风轻轻拂过了他那如枯木贫瘠的面容。
显得这般自然,一下子瓦解了他精心营造的法相。
净法不该在开始的时候将一身的功力提到巅峰,但却无法回收这股佛压。
如同是用积木搭起的阁楼一般,只需一片树叶轻轻地飘落在他的顶部,瞬间瓦解坍塌。
净法长叹一声,气息绵长,声音之中饱含着无奈和悲凉。
如玉一般的手抵在了净法略显佝偻的背后。
“多...多谢师弟。”
在这抹轻柔佛气的帮助之下,净法最终是呕出了一口淤血,面色才和缓过来。
四周的佛气如同涓涓细流一般,自然无比地从净法的顶上百穴流落到了他的气海当中。
方才躁动的气息才渐渐得到了平息。
“师兄,方才缘何起了杀心?”
净法咳嗽了几声,才平复过来。
“老僧领罪,但了缘他......”
净法面色萎靡,看着倒在地上昏厥过去的了缘。
“一身的功法竟然是来自济世宗!按照昔日五宗共同的约定,擅学济宗功法者以死论处!”
声音虽是疲软脆弱,却又若一股惊雷炸在了关鸠胸口。
从旁观角度看来,净法这句话无疑是和佛宗处世理念格格不入。
只是因为学了邪法,便是不问青红皂白将人处死。
且先不提济世宗到底和其他五宗有何过往渊源,如此下去,这些个佛修恐怕违背了修行初心。
“便是因为这个规定,师兄便要二话不说将人处死吗?”
净梦声音已然没有丝毫起伏,白玉般的手仍是抵在了净法微微发颤的后背,给他灌输着佛气。
“无端沾染杀戮,岂非违背了当初供奉三宝的本心?若是如此,师兄和济世宗有何异同?”
净法长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净梦撤去了抵在净法后背的手之后,净法颓然倒在地上,盘腿而坐。
此刻,其他几个院落的僧人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一下子这本来寂寥的庭院变得热闹了起来。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在庭院不远处的瓦檐上面。
一只狸花猫慵懒地躺在上面,静静观察着下方的一切变化。
似是感到了一阵无趣,从房檐上跃落,消失在一片假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