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部队中,那些熟悉陈凌云的人,看到他目中这种寒芒的话,便一定会明白——
陈尊,竟是动了真怒!
而且,是要杀人的那种!
因为,他已在空气中,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从源山酒吧里,缓缓地飘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
源山酒吧中。
随着夜幕降临,对于大多数酒吧而言,本该是生意渐好,客人渐渐变多的黄金时段。
然而,此时的大厅里,却没有一个客人。
放眼望去——
上百张桌子、椅子,被全部掀翻,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无数的酒杯、酒瓶,也尽皆打得稀碎,玻璃渣到处都是。
就连舞池边上,用来伴奏的音响、乐器,也被全部拆了下来,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惨不忍睹,一片狼藉!
整个酒吧上下,都笼罩在一股压抑、恐怖的气氛中!
角落里。
酒吧的清洁工、调酒师、服务员,以及几个身材火辣,容貌出众的舞者、dj,此刻紧紧地围在一起,惊恐万分。
他们浑身颤抖,恐惧地望着舞台中央。
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那里,跪着一个人。
一个身材高大,眉眼英俊的青年。
正是源山酒吧的老板,段雪亮!
只见,跪在地上的段雪亮,牙关紧咬,满脸痛苦、愤懑和憋屈之色。
他的眼眶红肿,鼻子发青,嘴角也被打得开裂,正不断地往外流着血。
浑身上下,更是一片淤青,像是被人用棍子,轮番殴打过那样,触目惊心!
而段雪亮的面前,则站着七八个拿着钢棍的黄毛,以及一个身穿廉价西装,满脸横肉的独眼中年人。
他一手叼着烟,一手插在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段雪亮。
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段雪亮,现在舒服了吗?”
独眼龙抽了口烟,冷笑道:“你信不信,五分钟之内,你要是再拿不出钱来,我不光要把你的酒吧拆了,还要当着大伙的面,卸了你的一条腿!”
段雪亮闻言,额上青筋暴跳,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力气。
“谢哥,我现在……是真的没钱啊!”
他深吸一口气,憋屈地求饶道:“我妈得了重病,在医院了躺了快三个月了,为了给她治病,我这些年的积蓄,早就花完了。”
“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宽限几天,等我酒吧的生意缓了过来,我一定把钱还给你们!”
话还没说完,独眼龙便朝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我呸,还他妈宽限几天?”
他恶狠狠地道:“你不要搞错了,我们是放高利贷的,不是搞慈善的!”
“我知道你是个孝子,要不然你也不会为了你妈,向我们借高利贷。但是你听清楚,我可不管那么多,我今天只有一句话——”
“要么,十分钟之内,拿三十万出来!要么,就准备被我砍掉手脚,让你病重的老母亲,死过来给你收尸!”
言语恶毒!
嚣张跋扈!
简直,令人发指!
听到这话,段雪亮气得,连眼睛都红了。
简直恨不得冲上去,和独眼龙拼命,来一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
非不敢,实不能!
若是换作六七年前,他刚大学毕业那会儿,遇到这种事情,早就他妈冲着独眼龙的脑袋,一板凳砸了下去!
定要砸得他头破血流,来一个痛痛快快,快意恩仇!
然而到了这个年龄,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年近三十的男人,上面,有病重的老母亲,下面,有即将出生的孩子。
可以说,家庭的重担,几乎全都落到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他怎敢意气用事,怎敢轻易地倒下去?
更何况。
角落里,他的老婆,一个大着肚子的美丽女人,还在满脸泪水地望着他呢……
因此,段雪亮双拳紧握,深吸了一口气后,只能将满肚子的辛酸、委屈,混着血水,一起咽了下去!
“谢哥,我真的求求你了。”
段雪亮哽咽地道:“我给你保证,一年之内……我一年之内,绝对把钱还给你们,还五十万给你们!”
听到“五十万”,独眼龙眉头一挑。
但想了想,仍是摇头道:“少他妈说这些,谁知道一年之后,你小子是死是活?”
“现在,我数到十,你要是再拿不出钱来,老子今天便先废你一条腿,算是收点小小的利息!”
听到这话,段雪亮的心,终于崩溃了。
他惨笑着道:“你们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了!”
“有种……有种你们,就他妈把我打死吧!”
独眼龙怒目圆睁,“你他妈的,以为老子不敢?”
“老八,上去给他几棍子,把他下面的三条腿,全都给我打断!”
话音未落。
站在段雪亮面前的黄毛,顿时咧嘴一笑,没有半分迟疑,一钢棍便朝他膝盖打了上去!
劲风阵阵,力道十足!
看这架势,若是打在人身上,恐怕骨头都要被打裂!
酒吧里,已经响起了,女人们惊恐的尖叫声。
段雪亮绝望无比,胸腔中,更是充满了憋屈和怒气——
操你妈的,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放在六七年前,你们这些东西,敢动我一根汗毛?
那时候,老子跟在凌云哥后面,做药品生意的时候,放眼整个青云市,又有谁敢欺我分毫?
他心中怅然若失,电光火石间,竟是想起了曾经,陈凌云还没有出事前,对他们这些兄弟,所说的那番话。
——既然你们,决定从此跟了我,那我陈凌云便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不死,这世上便没有人,可欺我兄弟分毫!
“凌云哥,我给你丢脸了。”
段雪亮脸上惨笑,心中叹息道:“要是现在你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他惨笑着闭上了眼睛。
但很快,段雪亮便心头一震——
想象中,那种钢棍打在膝盖上,腿骨断裂后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甚至连整个酒吧,都在突然之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回事?
他一头雾水,心中充满了疑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于是。
便骇然地发现,原来那根来势汹汹的钢棍,竟是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给握住了。
凌空握住!
握得很紧。
任凭黄毛如何挣扎,挣扎得满脸通红,也无法从他手中,抽动哪怕分毫!
段雪亮心脏狂跳,还在想,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便看见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人身材高大,却并不十分魁梧,甚至显得有些瘦削。
但不知为何,在这一瞬间,竟是给了段雪亮,一种极其厚重的感觉。
宛如十万大山,巍峨连绵,不可撼动!
一怔之后,段雪亮睁大了眼睛,满脸惊骇欲绝之色。
“凌……凌云哥?”
他激动不已,难以自信地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居然回来了!”
“可是我记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从监狱里出来了!?”
陈凌云缓缓转身。
“兄弟,我回来了。”
他的脸色复杂,语气中充满了愧疚,“对不起,这次我回来得太迟,让你受苦了。”
话还没说完。
即使是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流过一滴泪的段雪亮,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凌云哥他居然……真的回来了!
段雪亮泪流满面,似乎想要开口,再问些什么。
却忽然脸色一变,大喊道:“凌云哥,你快走!”
“不要管我的事情,你好不容易出来了,不要再因为我,又重新进去了!”
他的神情焦急,语气慌张,似乎生怕连累了陈凌云。
然而陈凌云闻言,却是丝毫不惧,反而朗声大笑!
陈凌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老段,你这小子,说的他妈什么傻话?”
“我六年前便说过,只要我陈凌云一日活着,我的兄弟,便无人可欺!”
“六年之后,我回来了,我只问一句,我当年说的话——”
“你老段,还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