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铎指路,雁无书很快带着林铎回了位于藤灵谷对面山峰之上的阵营里。
“多谢雁公子……”待雁无书轻轻将林铎放到地上,林铎立即一揖到地口中连连称谢。
雁无书见状无奈道,“如今本公子算是被你给害惨了。”
林铎直起腰皮笑肉不笑地道,“雁公子说笑了,害雁公子的从来都不是老夫。”
“你什么意思?”雁无书打量意有所指的林铎。
“老夫看得出雁公子在演戏,出主意的正是当今圣上……”
被林铎直指做戏,雁无书撇嘴啧了声道。
“果然本公子道行浅薄,斗不了你这修行千年的老狐狸。”
“哈哈哈!”林铎手捻鼠须道,“雁公子无需与老夫斗,因为你我实乃是友非敌。”
雁无书暗忖,事已至此,林铎没必要故弄玄虚,所以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不知林丞相此语何意?”
林铎闻言,伸手向主帐道。
“雁公子,请随老夫入内详谈……”
林铎在护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步入帐内,有底下人捧来两盏香茗与水果糕点置于桌上躬身退下。
雁无书不用林铎让自己先坐到了桌边,拿起一块翠玉豆糕吃了。
“雁公子觉得如何?”林铎笑问,似是关心小辈的长辈。
雁无书眯起眼来,审视的目光在林铎老脸上逡巡。
“林丞相有话尽讲当面。”
林铎道,“老夫可不是在同雁公子套近乎,只不过老夫估量着雁公子从未吃过亲生母亲所做的糕点,故而为雁公子弥补一下缺憾。”
雁无书怔住,倏尔笑道,“随便拿一块糕点便说是本公子生母亲手所制,林丞相是在开玩笑,还是觉得本公子好骗?”
林铎一哂,手指雁无书胸口道,“雁公子此处有一红色胎记,形如人心,对也不对?”
“呵……”雁无书不屑道,“胎记打小就有,底下伺候的嬷嬷奶娘甚至近身伺候的小厮尽皆知晓,并非秘事。”
“可胎记旁边还刺了个‘仲’字,发热时字显,平时隐匿不见,有几人知?”
“你以为本公子小时候就不淘气不生病?自然也算不得什么。”
“可皇上有与雁公子一般无二的胎记,但却刺了个‘伯’字,难道雁公子也说这是巧合?”
“既然林丞相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本公子?”雁无书丢下手里的糕点冷脸。
“所以,老夫真替雁公子不值……”
林铎端起桌上的公道为雁无书填茶,道。
“譬如这公道为均匀茶汤之用,使人人均可畅饮茶之清香而匀其苦涩……
茶道如是,人亦如是。
同为一奶同胞,为何那位可以成为一国之君,而雁公子却只能游荡于江湖?
同为芝兰玉树,为何那人可以以真面目示人,而雁公子却要自小改变容貌,遮掩本相?
同为君子好逑,为何有人仅凭权势地位便可抱得美人归,而雁公子只能眼巴巴看着?
啧,就因为雁公子仅仅出生晚了半个时辰吗?依老夫看,非也,实乃不公是也。”
林铎每说一句,雁无书的脸色便难看上一分,待林铎说完,雁无书已然脸色铁青,摔掉注满茶汤的茶盏质问林铎。
“此乃皇家秘辛尔从何得知?”
“当然是从雁公子的生母那里得来的……”
林铎说着拍了拍手,随即帐帘撩起,一道灰色身影入内。
雁无书打量此人,缁衣罩身,面色青灰,眉清目秀,有种别于寻常女子的英气。
林铎客气向此人问礼,道。
“不念师太且与雁公子好好谈谈。”
李如星颔首,林铎出去帐外挥退所有守卫,独自守在帐外。
“你是……”雁无书自桌边站起,目光满是疑惑。
“雁公子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李如星一句话直击雁无书心事,他在见到程厉之胸口胎记之后便命人秘密调查过,他与程厉之或者为孪生兄弟,可如果他真的是皇室中人,且与当今圣上是双生子又为何会流落在外?
这点,雁无书仅查到或许与太后林若水有关,但再查便查不下去了,如今听此人提及,雁无书道。
“难道不念师太便是先皇驾崩后出家的如贵妃李如星?”
“正是……”李如星含笑道,“雁公子果然聪慧,一点即透。”
此时,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林铎与李如星露面提及他身世的目的已昭然若揭,可他并无此野心,否则云翎疑心他,他又岂会瞒她。
雁无书面无表情地道。
“雁某父亲乃是大彻开国功臣,舍身护主忠勇无双的霹雳悍将雁南归,生母柳氏在得知父亲死讯后殉情,除此之外,若胆敢有人冒充本公子亲生父母,本公子定手刃之。”
李如星冷冷道,“血脉是改变不了的,比如你此时的薄情寡义便与你那狠心的父皇如出一辙……
贫尼实在是想不通,你与那人身体里都流着贫尼的血,却为何没有一个继承贫尼的慈悲?”
“因为,在家国大义面前谈不得儿女情长。”
“嗤!”李如星短促嗤笑,续而道。
“所以,你的父皇可以任由林若水偷梁换柱,将贫尼的孩儿送出宫去自此母子永不相认。
你的哥哥可以为了掩盖身份杀母于佛堂前。
如今雁公子当如何?灭了贫尼的口,做你亲哥哥最忠心的狗吗?”
“你说什么?”雁无书不可置信地道,“你说皇上曾对你动过杀心?”
李如星手指胸口双目猩红。
“不是动过杀心,而是亲手了结了贫尼的性命,幸而林丞相及时赶到救了贫尼。”
无论如何,雁无书也未料到程厉之会做出此等事,震惊之余竟有些语塞。
“轩儿……”李如星含泪抬手轻轻抚摸雁无书的脸道。
“当初你晚出生了半个时辰,是母亲亲自给你取的名字,程厉轩,这才是你真正的名字啊!”
雁无书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慌乱地避开李如星的手,喃喃道。
“不,本公子名唤雁无书,字……凭虚……”
话一出口,雁无书先怔住了,凭虚,子虚乌有之徒,他的名字早已说明了一切,可他却从未注意过。
李如星道,“果然是雁南归,早已埋下伏笔,只等着有朝一日你能开悟,可惜白白浪费了他的一片苦心,还需得贫尼来点化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