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上,陆明亮喝得大醉。
当时是池疏和一个堂弟搀扶他回房,钟云燕待在喜房内冷眼看着,一点儿没插手。池疏也假借醉酒回房休息,谁知没多久,听到有人进来,一睁眼竟是陆明亮。他脸上带着水珠,大概是去洗了脸,一句话不说,进来就倒在床上睡。
“大哥?”
好一会儿,陆明亮才嘶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怎么就结婚了呢?我、我都不知道,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像梦一样。”
池疏正要询问这件事,见他主动提及,便顺势问他:“大哥,我也奇怪,你不是喜欢孟秋姐吗?怎么又跟钟云燕结婚了?你也不情愿,她也不情愿,难道谁逼着你们在一起?”
话音刚落,池疏心里先动了动。
莫非,当真是有操纵?然而人又不是木偶,又是婚姻大事,怎么可能呢?
陆明亮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喃喃低语:“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有时我迷迷糊糊的,在做什么,好像自己都不明白,等清醒时,看到发生的一切,就跟做了梦一样。然而这不是梦啊,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就这么走到这一步。”
说着,将脸埋在枕头上,止不住哭起来。
池疏没再追问,心里琢磨着刚才的话。
陆明亮的话含含糊糊,说得不清不楚,通常那些在感情上三心两意、脚踩两条船的人后悔时,也会这么说。不过,陆明亮不是这样的情况,陆明亮和钟云燕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撮合在一起的。
傀儡镇,难道两人真被当成傀儡操控了吗?
若说是傀儡,又不大像,分明是活生生的人,有自我。
不过……
池疏想到了这是特殊游戏局,存在着特殊技能,如果陆明亮描述的感觉没错,那么这次游戏中的特殊技能肯定是“操控傀儡”。把人做成傀儡操控,还能事后保留其自我意识,非常可怕了。且思及钟家木偶,这技能不止操控活人,也操控死物,或许还有其他。
操控者是谁呢?
钟海?钟霖之?亦或者是被疏忽的其他人?
只是,对方操控陆明亮和钟云燕结婚,目的是什么?
另外,他们的任务是带钟云燕离开春谷镇,要考虑两方面,一是钟云燕本人是否乐意,二是掌控她的人是否放手。
按理,钟云燕应该很乐意离开,但是,三四年过去,其恋人虽重返镇上,可却被玩家给顶替了,且这玩家偏又是另一队人,和池疏等人任务不同,能愿意配合着去演戏吗?更何况,真正的余曜走了三四年,这么久才重新回来,这两人几年间是否有联系?关系又究竟如何?
至于掌控她的人,不论是谁,想来都不会轻易放走她。
从游戏视频记录来看,当初池疏得到特殊技能,是被赠予的。在任务之中,他那个身份拜了老师,对方诚心诚意教导他,他便获取了这项技能。依照推测,应该还有别的获取方式,比如掠夺,这种大概需要运气吧。
将信息告知崇凌,两人快速商议了对策。
因着余曜那边已有动作,池疏这里时间尚且宽裕,便决定先让余曜探探路。余曜既然让人去探钟家,肯定比他们急迫,但余曜这人不会轻易冒险,最可能在钟家办回门宴时趁乱做事。
那时才知道双方是否有合作的必要。
当夜,陆明亮这个新郎没回新房,反倒在池疏这边呼声震天。新房那边,作为新娘子的钟云燕也很安静,好似完全没想起丈夫没回房。至于楼下路父陆母,只知道大儿子和新媳妇都不想吃晚饭,没勉强,在厨房留了几个菜,让他们夜里饿了热着吃。
池疏将之前周朗住过的房间铺上被褥,住了过去。
陆明亮本就喝的大醉,先前又是后悔嘀咕又是哭,后来鼾声不停,酒气冲天,池疏在旁边哪里睡得着。反正陆家不是没空房间,东西都是现成的,重新铺设就能睡。
睡至半夜,忽觉身边有人,池疏一个激灵就醒了。
当睁眼这一刻,心口急跳,冷汗一下子冒出来。
就在他床边,果然站着个人!
屋里虽然熄了灯,可因着今天家里办喜事,走廊和院子里的灯没关。大夏天的,门窗都开着,装了纱窗纱帘,灯光毫无遮挡的照进来,这人背光站立,看不清脸,但只看身形和衣裳就知道是谁!
是个年轻女人,而陆家的年轻女人只有一个:钟云燕!
一头长发披散着,因为盯着床上的池疏,头微微低着,头发飘散下来,将一张脸遮挡不少。偏因着结婚,红色是习俗,也是喜庆,她就穿着一件大红吊带睡裙。
试想想,大半夜的,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红裙的女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站在床边……
池疏没吓得失声尖叫,着实是心理强悍。尽管如此,当他认出是谁,也是好一会儿双手发软,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过来。
“你在干什么!”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什么目的,此时池疏难掩火气。
“你怎么回来了?”钟云燕声音很冷,却不是质问的语气,而是疑惑,好像真的很疑惑一样。
池疏刚一张口,又猛地止住。
他忍不住多想,对方这么问,难道清楚原主不回家的原因?这两人难道以前也有什么联系?他既想探一探口风,又怕惹来猜疑。
谁知钟云燕看他不说话,竟也不做声了,转身就走。
池疏不想白白浪费机会,也不管其他,低声喊道:“你这么晚过来,就是问这个?”
“我生病了,你大哥也生病了。”钟云燕脚步未停,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生病?
池疏想到陆明亮的话。
这么一吓,池疏一时也睡不着。
将房中的灯打开,独自坐了一会儿,又听着院子里有人走动,也奇怪,听着竟是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楼下只有陆父陆母,难道老人夜里睡不着?紧接着,那脚步声朝楼梯上来,不轻不重,但木制楼梯,走起来动静也不小。
起先池疏还没反应,可听着听着,心头泛起古怪。
脚步声走到一半停住了。
不对啊,如果是陆家父母中的某人,半夜上楼倒也好说,可走到一半停止不动是怎么回事?
估摸两三分钟,脚步再度响起,并很快抵达走廊。
莫名的直觉,池疏躺到在床上,闭眼假寐。
脚步声在走廊又停了两次,应该是新房和池疏之前住的房间,而后,脚步声朝这边过来了。池疏压下纷乱思绪,调整呼吸,但感知分外敏锐,清晰的感觉到一个人站在门口,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
这种古怪的目光似曾相识。
说不上善意,也说不上恶意。
池疏想起来了,昨天去找王琦的途中,曾经感受过这种视线。
门口的人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池疏没敢睁眼偷窥,怕被发现,从而引发不好的后果。不过,他再度听着脚步声,最终断定其人是陆父。倒不是他认得陆父的脚步声,而是陆父站在房门口的时候,他若有似无闻到一点酒气。
陆父平时喝酒比较节制,但今天儿子结婚,亲朋好友都在敬酒,陆父高兴,喝得满脸红光醉倒了。虽说洗了澡换了衣服,但酒气没那么快散赶紧,酒喝得多了,呼吸里都是酒气。
咦?
池疏听到脚步声又停了,没下楼。
“你、你要干什么!”忽而传来钟云燕低喝的声音,哪怕再努力,依旧泄露了慌乱。
陆父去新房了?
“你别过来!”钟云燕声音发抖,偏偏没有大声叫嚷,仿佛是在顾虑什么。
半夜公公进儿媳的房间,的确有违伦理,也不合法,只不过这等看似“禽兽的行径”,颇耐人寻味。陆父不像是那样狂妄贪色的人,钟云燕也不是个软脾气好欺负的人,谁料想两人此刻举动都和平时截然不同。
紧接着,又传出钟云燕压抑的惨叫,她在拼命忍耐,生恐惊动了旁人。正因此,这叫声若有似无、影影绰绰,夜色里反倒更加渗人。
不足片刻,声音停歇,脚步声响起,陆父下楼去了。
至始自终,池疏没敢起来查看。
至于阻拦?他没那么天真,这绝对不是什么禽兽公公受辱儿媳的戏码。
他只是在想,陆父为什么去找钟云燕?钟云燕又为什么那么惊恐?甚至……陆父实在不对劲。新房本该一对新人,哪怕陆明亮不在房里,陆父的举动也堪称肆无忌惮了。
池疏没敢再睡,陆家的氛围随着钟云燕进门,越发古怪诡异。
次日天刚擦亮,池疏便立刻去洗漱。
楼下厨房里已有动静,陆母起的早,正在厨房准备早饭,没见陆父的身影。楼上,陆明亮还在睡,新房的门关着,里头很安静。
池疏给崇凌发了短信,他决定在陆家装几个监控。
7点半,陆明亮醒了,他这一觉睡得可不短。
冲了个澡,陆明亮回新房去换衣服,木已成舟,再抗拒,他也不可能一直躲避。也不知是不是睡得时间太长的缘故,脑子里昏沉沉的。
推开新房进门,只见钟云燕已经醒了,正坐在梳妆镜前化妆,透过镜子,映照出的依旧是一张冷冷淡淡的脸。
不过……
陆明亮有点奇怪,因为钟云燕穿着一条蓝色长裙,外面又罩了件长袖的外套。且不说搭不搭的问题,单说如今正值盛夏,哪怕是一大早温度也不低,这么穿不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