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与随从们回到司令部,冉妮亚正想向他详细汇报潜入敌军后方的传奇故事,却看到格鲁勃斯与米沙满脸伤痕、惊恐万状地等他归來。李德大吃一惊,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被吓破了胆的两个筛子般发抖的人。元首盘问再三,格鲁勃斯仍一句话都说不出來,米沙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蚂蚁,我们被蚂蚁打败了。”
元首喝斥道:“混蛋东西,想清楚再说,你被英军吓傻了吗?你们不是随13摩托化师南下的吗?逃回來说什么胡话?”
米沙差一点要哭出声音來,格鲁勃斯像公鸡打嗝一样干张嘴说不出话來。李德把两人臭骂了一顿,生气地让陆军副官打电话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施蒙特把电话打到13师师部,他在电话里听着听着脸色大变,等到放下电话时他几乎站立不住了,脸像一张白纸。半晌后向元首吭吭巴巴地报告,据师部报告,前卫营的确被蚂蚁消灭,400多人中只逃回來了40人,其中包括这两个幸运的倒霉蛋。
“奇耻大辱,英雄的德国军队被蚂蚁杀死,你们的脑袋被门夹坏了吧?”李德仍不愿意相信,现在不光是格鲁勃斯和米沙,连施蒙特都着急起來。
警卫报告:“东非军团德军第1军第13师3团团长施密特上校求见。”元首怔怔地呆立着,冉妮亚忙说:“赶快进來,还磨蹭什么?”
警卫打开门,脸包苍白的施密特与副官进门,团长与迎接的冉妮亚撞了个满怀,他脑袋急速转动着,见到元首后急速敬礼后大声报告:“我的元首,我受师长的委托,专程向你报告一件难以置信的灾难。”
元首沒有还礼,背对着來人站在窗户旁,他在逃避不可避免的现实。施蒙特与冉妮亚示意法两人坐下,丽达这几个报告坏消息的乌鸦嘴端上咖啡,他们在有所放松后缓缓谈起來。十四天前,在墨索里尼的强烈要求下,德军13师与意大利威尼斯师与米兰师组织了一支东非军团,沿着尼罗河南下。为了重温东罗马帝国的美梦,意大利以罕见的的高效率把两个全部摩托化师两天内用军舰送到亚历山大港,与德军一起向南进军。
这支全部摩托化的军团高速向南进发,一路上很少遇到抵抗。每天行进80公里,十一天后已南行近千公里,然后大部队等待补给,派出一个装甲侦察营火力侦察。
这支部队迂回穿越东非大峡谷附近的原始丛林,抄近路经苏丹到达被英军夺占的阿比西尼亚。岂料,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摹然降临到这支德国部队头上。
这是进入原始丛林的第三天。米勒少校长着一副保养很好的白净面孔,身体匀称结实,举手投足颇有几分儒雅之气,与不少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德军将领相比,显出几分沉稳和静穆的气质与风度。曾经随元首在拉多加湖。几日前,当师长与团长施密特决定派一支精兵穿越原始丛林,以奇兵突然出现在英军面前时,参谋部的所有人员坚决反对,理由是非洲的原始丛林历來无人敢于涉足。丛林中青蛇遍地,野兽众多,犹如一口巨大的陷陕,派兵进入,无异于自蹈死地。
但米勒却不肯相信,凭他无人匹敌的常胜部队,难道竟会在什么丛林面前裹足不前?他力排众议,请缨而往。在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后,他率领精心挑选的420名士兵,踏入原始丛林。
三天來,除了几十名士兵死于或伤于青蛇、野兽的袭击之外,并无太大损失,这自然得益于充足的准备工作及非洲土著向导的功劳。四名非洲向导教士兵们将一种气味很大的似汤非汤的液体涂抹于全身所有裸露的皮肤表层,还告诫士兵,如果野兽们不主动攻击,不要贸然开枪,以免激怒它们。眼下,米勒脚下踩着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又厚又松的落叶,仰头看看又高又壮遮天蔽日的树林,呼吸着清新湿润又带着阵阵陈腐气息的空气,心里嘲笑着参谋部那群胆小如鼠的家伙们。
不一会米勒睡着了,睡得很香甜。他不可能知道,他的士兵们同样不会想到,组织严谨、无坚不摧的庞大的蚂蚁大军正以楔形队列向他们逼近。生物学中已有定论,蚂蚁王国中也有语言交流,严谨而完整的蚂蚁王国体系,其组织结构丝毫不比人类社会逊色。工蚁担当楔形前端的先锋角色,兵蚁是主力兵团,蚁后居中调度指挥,两翼是最强劲的食肉成蚁,弱小瘦老的蚂蚁们位层最后。它们长途跋涉,浩浩荡荡,向米勒和他的部队推进。
最早的信号,是由位于部队宿营地左翼负责警戒的士兵恐怖得惨绝人寰的嚎叫声发的。午前九时的丛林,米勒的美梦中止。他听到几十名上百名士兵同时发出的厉声嘶嚎。那叫声,既凄惨,又恐怖,完全属于那种发自肺腑撕心裂肺的绝望哀嚎。他的心突然收缩。
传令兵托马斯飞奔而來。托马斯原本红润的脸瞠,此刻已灰中透青,嘴巴鼻孔也错了位,整个面孔扭曲得沒了人形,只顾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说不出半句话來,一只手哆哆嗦唆地指向身后。
米勒侧目膘了一眼托马斯身后,他的嘴巴在猛然张开之后挪了位,并再也无法还原。
他看到,丛林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黑褐色蚂蚁,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当时他根本來不及看清这种蚂蚁的大小和形状,大脑中只跳动着毛骨惊然的两个字眼儿:蚂蚁,蚁群。蚁群以他來不及反应的速度,潮水般向前推进,推进,距米勒大约只有七八米远。转眼间,蚁群铺天盖地地爬满托马斯全身,在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中,托马斯跌倒在蚁群里,迅即被蚁群淹沒了。
营长米勒清楚异常地看到,托马斯被蚁群吞沒时,那两只目眶尽裂的眼球中射出的是怎样恐怖绝望的神情。
他原本硕大的脑袋轰的一声越发膨胀起來。他无法知道,这么一支庞大的蚁群,缘何突然聚集起來,又为何直扑他和他的士兵?他的400多名士兵眼下还存留多少?但他懂得,此刻,用腿远比用脑更为明智,更加有效,他完全顾不得什么风度,大叫一声,转过头拼命逃去。
蚁群仿佛在铺设一幅巨大无边的地毯,伴随着恐怖的唰唰声,漫无边际地汹涌而來。一些士兵躲避进车里,转眼间蚂蚁从四面八方爬进车里,随即响起惨叫。在无数士兵的尖叫声中,营长只有一个念头:快逃,快逃----湖面近在咫尺,他不顾一切地跳进湖水中。随即,湖面四周铺满了蚁群。
少量蚂蚁试探着爬到湖里,不-会儿,便沉到湖中不见了。在齐胸的湖水中停了步,他环视着湖边的蚁群,突然心中一动,原來这凶猛的蚁群是怕水的。米勒暂时摆脱了生命之危,朝士兵们的宿营地望去。目力所及,一片黑褐色,除了蚁群,还是蚁群,仿佛整个世界,再沒有其他颜色,再沒有其他生灵。在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蚂蚁王国中,仅仅存留着的几百名士兵还在无望中作着最后的挣扎。零零星星的枪声,断断续续的手榴弹爆炸声,并未给这惨烈之至的画面增加一丝亮色。
米勒的眼前一亮。他看到,不远处,几名特种兵正手持火焰喷射器对准身边的蚁群疯狂地发泄着仇恨。在黑褐色的蚁群中,在有限的范围内,火海笼罩,烈焰升腾,几十万、上百万只蚂蚁被一簇在湖边团聚,越聚越多越聚越大。转瞬间,湖面四周就突然出现了数百上干大大小小的蚁团,它们相继滚下湖面,滚动着向前漂移。顷刻间,湖面上布满了难以数计的黑褐色的蚁团,蚁团抱得很紧,最外缘的蚂蚁不时掉落水中,身死湖底,而蚁团仍一如既往地朝着他们移來。营长和士兵们的内心,此刻已被巨大的恐怖感所征服。
非洲的几年间,他们曾经听说过食人蚁的残暴,亲眼目睹,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而蚁群井然有序奋不顾身地以蚁团涉湖,更使他们心惊胆战魂飞天外。米勒毕竟身经百战,他朝着身边手足无措的特种兵大声喊道,烧死它们,快烧死它们!几名特种兵强打精神,哆哆嗦嗦地手持火焰喷射器,对准离得最近的蚁团喷吐着火焰。熊熊火焰冲天起。蚁团在燃烧,湖面在燃烧,几十个上百个蚁团被火焰吞噬。在人类发明的凶猛的火器面前,它们也是无能为力的弱者。然而,蚁群实在太庞大了。对于整个蚁群而言,这点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一簇又一簇的蚂蚁又在湖边团聚,前赴后继源源不绝的蚁团纷纷滚下湖面,向前漂移。米勒保养很好的白净面孔,已经如同绿中透蓝的湖水,带有几分鬼气,火焰喷射器已无火可喷。在顽强凶猛义无反顾的蚁团面前,他和士兵们已经无计可施。大大小小的蚁团极有耐心地朝着被称之为人的这几个怪物缓缓漂移,靠近,散开。
贴进湖面的蚂蚁很快葬身湖底,而其他的同类则涌上人的身体,带毒刺的大瞪凶狠地咬住手、胸、颈部、面颊。浓烈的蚁酸和蚁毒注入人的躯体内当成百上千的毒刺猛地刺入米勒的躯体时,他的惨叫声,比他的士兵们更加尖厉,更为刺耳,也更加绝望和肆无忌惮。尖叫过后,一片寂静。
米勒沉入湖水,几名特种兵也相继消失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湖水极不情愿地颤抖了片刻,一切又复归平静。碧绿的水面,可见一大片一大片蠕动挣扎着的蚂蚁。在预定时间,施密特沒有收到他的爱将米勒如期发出的无线电波。
尔后,也沒有再接收到任何信号。大惑不解的施密特派出另一支部队深入丛林搜寻,终于在一个不知名的湖边,他们惊恐地看到了这样的场景:湖面以西大约三四平方公里的地面上,触目可见一副副骷髅架,有的完整,有的散落。不仅皮肉,凡毛发、衣物等有纤维、有蛋白质的物品,无一例外一无所剩。而骨架附近,几十辆越野车、武器、手表、金属纽扣。眼镜等则完好无损。
经搜集,按骷髅计算,共计367具。出发的420人,有50人逃脱,还有几人在此之前减员。在现场,还搜集到部分体形巨大的蚁尸。
德国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真相:米勒和他的部队,毁灭于非洲黑刺大腭蚁。这种蚂蚁大如拇指,通常生活在中非和东非,每隔两三百年有一次集团性大爆发,数以亿计的蚂蚁聚集成群,浩浩荡荡地朝着一个方向作长途迁徙,疯狂地吞食一切可食之物,只是,有一个疑团他们始终无法破解:这么庞大的蚁群,平时聚集在何处?在什么情况下会突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