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因为感冒而无精打采的章怀瑜瞬间来了精神, 有好戏看啊,那我可就不困了。

低头看文件的傅时遇听见明母又打着他的旗号招摇过市,面色微沉, 之前在美国公司也是这样。已经提醒过她, 显然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江叙白转着指间签字笔, 冷淡地提了提嘴角。自顾不暇, 还有空来闹事, 不愧是她。

与会高管视线在傅时遇和江叙白之间隐晦打转, 他们当然知道傅总的姑姑是江叙白前女友的妈。这位明太太可是个猛人,颠覆了他们对名门闺秀的刻板印象, 去掉衣服首饰,不能说和市井泼妇毫无区别, 只能说一模一样。

傅时遇面色平静站起来:“抱歉,打扰了会议, 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

恰在此时, 外面传来明母高亢尖锐的怒吼:“江叙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你给我滚出来,你别缩着头当乌龟!”

江叙白把签字笔轻放在会议桌上,神色淡淡地跟着站起来:“我也出去一下。”

傅时遇和江叙白前后脚走出会议室。

创始人和大股东都走了,这会还怎么开?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就见章怀瑜慢悠悠站起来:“开什么会,看热闹去。”

一众高管:“……”有点跃跃欲试怎么办?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用为难自己。”章怀瑜挑起半边唇角, 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径直走向门口。要是有好玩的事情, 他还能给宁宁转播。

维卡资本的代表笑嘻嘻推开椅子跟上去, 以他的身份, 是不怎么需要担心得罪江叙白傅时遇后,被穿小鞋的。

然后,又有两个胆子大的高管跟了上去。看看热闹,不至于那么上纲上线。

外面乱糟糟一片,明母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她从自家公司带了六个人助阵,也是因此才能闹起来,不然早被人赶出去,她显然是汲取了上次的失败教训。

明母的人,阻拦的人,十几个人纠缠在一块,加上忍不住跑来看热闹的公司员工,闹闹哄哄如菜市场。

热闹的中心自然是明母,她憔悴得惊人,富太太的形象荡然无存,头发毛躁,皮肤蜡黄粗糙,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裂起皮,嘴角的法令纹深刻,更显刻薄。

这一个多月,堪称明母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事情要上个月说起。

十月五号,明母带着明父杀到江家,名为拜访实为逼婚。

登门之前,明母想得好好的,摆事实讲道理,让江家父母催江叙白结婚。她想着江叙白和父母关系融洽,父母的话总是要听的。

一开始,话说得也算客气。

江家父母都是老好人脾气,心里本就觉得儿子拖着不结婚理亏,态度上就格外谦和。

明母这人遇弱则强,江家父母姿态越低,她姿态就越来越高。

加上她本来就高高在上惯了,从没把只是普通老师的江家父母放在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即便江叙白已经功成名就,成为人所众知的科技新贵,可因为成功时间尚短,又见过他落魄,明母的观念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过来。

明母说着说着,不由自主把在江叙白那里受的窝囊气,迁怒到江家父母身上,越说越不客气。

明父在边上使劲拦,怎么拦都拦不住。

明母把窝囊气发泄完,其实也后悔了,讪讪地往回圆,可看江家父母的脸色,显然也知道没圆回来,最后只能惴惴不安离开。等了三天,江叙白那边没反应,就以为江家父母理亏没告诉江叙白,或者江叙白自知理亏不想计较。

十天过去了,江叙白还没从美国回来的架势,明母觉得这样不行,就带着明琪去美国找江叙白,一直分开怎么想办法怀个孩子绑住人。

哪想到见了面,江叙白当场提出分手。

明琪自然不肯同意,明母更加不肯同意,怒火冲天找江叙白算账,骂了吵了闹了,可依然改变不了分手的事实。

明母清晰地意识到江叙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江叙白,他羽翼已丰,光凭自己已经拿他没办法。

于是,明母找外援,当时陆淮海正在纽约,她就哭天抹地找了过去,想让亲二哥给她做主。

正巧,傅时遇也在陆淮海那边。

明母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找傅时遇,她知道这个侄子对她不亲,遇上了正好,当着他爸的面,总要给她这个当姑姑的几分面子。

明母第一诉求当然是不分手马上结婚,想人财两得。

被陆淮海泼了一碰冷水:“强扭的瓜不甜,他心不在琪琪身上,勉强结婚早晚也会离婚,甚至出轨外遇,到时候对琪琪伤害更大,还不如及时止损。你别太由着她性子,她年纪小只知道情情爱爱,你年纪可不小,现实点。”

明母低头沉思片刻,退而求其次,要求让江叙白把女娲股份分一半给明琪。理由是当年要不是明琪推荐,傅时遇怎么会投资他,也就没有他现在的成功。

陆淮海惊呆了。

离婚都分不了江叙白的一半股份,以江叙白的精明,结婚前怎么可能不签协议保护自己的股份,这都是创始人的基本操作。即使创始人自己没想到,股东为了稳定都会提醒他。

分个手居然想分一半股份。

按照100亿美元估值来算,江叙白一半股份有10亿美元,他疯了才会送给明琪。

看着振振有词的明母,陆淮海意识到疯的是明母,她是发自内心地认为江叙白的成功有明琪的一半,分一半股份理所当然。

陆淮海的表情一言难尽,回想回想,符合她的逻辑,她永远是放大自己功劳,忽视别人的付出。

本来还觉得江叙白功成名就踹了明琪过分的陆淮海,突然理解江叙白,谁乐意要这么个丈母娘?他都不想要这么个妹妹,真丢人啊。

陆淮海心累:“你别指望我,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张口要人家几十个亿,你厉害你去要吧。”

明母目眦尽裂,她要是有这个本事,何必来找他帮忙。不就是想着联合陆家和傅家一起向江叙白施压,他不给股份就让他破产,两害相较取其轻,江叙白肯定选择给一半股份。

只是吓唬吓唬,又不是真做,明母不理解陆淮海为什么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陆淮海还不理解她脑回路怎么长得呢,以为江叙白吓一吓就能服软,就愿意交出一半股份?要这样,他那些股份早被投资机构吞光,真当资本吃素的,投资人和创始人亦敌亦友,台上台下的争斗那是不见硝烟的战争。

明母脱口而出:“当年他就服软了。”

陆淮海不明所以:“什么当年,什么服软?”

倒是知道点内情的傅时遇立刻反应过来,猜测:“当年,你威胁过江叙白,逼他分手和明琪在一起?”

明母被他冷不丁的出声吓了一跳,眼神闪了闪:“我干嘛逼他,是他自己要分手,他那女朋友家里穷,是他自己嫌贫爱富。他就是嫌贫爱富,看我们家不行了,又想一脚踹了琪琪,另攀高枝。”

她扭脸朝着陆淮海哭:“二哥,他把我们家琪琪当踏脚石,我们陆家脸面往哪里搁。”

“是挺丢脸,” 傅时遇看着陆淮海,眼底蕴着不耐烦,“别再让她继续丢人现眼,已经成圈里笑话。你常年不回国,被笑的人是我,你处理好。”

陆淮海悻悻,哪里看不出来明母真逼人分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明母:“还是你厉害,我都没强抢民女,你倒是先强抢民男了。”

明母噎了噎,顾不得丢人不丢人,赶紧诉苦:“是江叙白先和琪琪酒后乱性,那是琪琪第一次,江叙白吃干抹净后不想负责,可琪琪性格保守,一时想不开吃了安眠药。二哥,你让我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琪琪出事,那我也不想活了。”

酒后乱性,吃安眠药,逼人分手……陆淮海不想管了,主要是明母嘴巴里没一句实话,他懒得分辨,也不想费心去调查,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我懒得再管你的破事,你以后少打着陆家旗号在外面作威作福,更别打傅家的旗号,我和时遇他妈都离婚二十多年了,你怎么好意思。不过你就是想继续狐假虎威也没用,风声我会放出去。”

明母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直以来,她所倚仗的都不是明家而是陆家甚至是傅家。傅家这一代就傅时遇一个,他是自己亲侄子这一点实实在在。

明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国,她不甘心,又去沪市女娲总部闹,可除了骂一顿江叙白又有什么用,连舆论都掀不起来。

再后来,明母没时间找江叙白算账了。

因为她自己摊上了大麻烦——有人匿名寄给她一袋资料。

明盛达这个王八蛋居然在韩国养了小三,小三还给他生了二子二女,大儿子都二十岁了!

照片上的一家六口温馨美好,照片外的明母只觉得天崩地裂,不敢相信对她千依百顺的丈夫竟敢背叛她,更不敢相信他把财产暗中转移给小三私生子,把债务全留给自己。

明母这段时间就在忙着处理家事,这一次陆淮海倒没袖手旁观,找到做假账偷税漏税虚开发票的证据,把明盛达送了进去。

但是财产跨了国,哪有那么容易追回来,这官司能打两三年甚至更久。

自己被分手,父亲形象坍塌锒铛入狱,公司濒临破产母亲背负巨债,明琪整日以泪洗面,昨天割腕自杀,幸好没割到动脉,人无大碍。

明母吓得魂飞魄散,再次恨上心头,她知道除了骂一顿之外没什么用,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们母女痛苦不堪,那些伤害她们的人却在逍遥快活。

她就是要闹,歇斯底里地闹,闹得谁都没好日子过,反正她的日子已经过不下去了。

见到江叙白,明母瞳孔里迸射出愤恨到怨毒的光:“江叙白,你个王八蛋,琪琪自杀了,你知道吗?她为你自杀,在浴缸里割腕!”

“死了吗?”

无论是神情还是声音,江叙白平静到让人脊背发凉。

明母暴跳如雷,要不是被人拦着,已经扑上去一口一口咬死江叙白:“你说的是人话吗?”

她下意识要找傅时遇诉苦,然对上他沉冷的目光,含在嘴里的话硬生生坠回肚子里。

江叙白声色冷漠:“她不会死的,她又不是第一次自杀。”

“进办公室。”

傅时遇吩咐自己的保镖,他没有被当猴看的特殊爱好。

他的保镖可不像其他人顾虑明母的身份缩手缩脚,直接把明母推进了最近的办公室。

津津有味的章怀瑜一看,艹,我的办公室!立刻喝止:“别脏了我的地方。”

可人已经被推进去,章怀瑜办公室含宁量很高,相框摆件一堆。

明母下意识以为这是江叙白的办公室,眼睛瞬间烧红,怒气冲天地抓起一个水晶相框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砸出去。

“放下!我管你是谁的姑姑谁的妹妹,你砸了我的东西试试。”赶进来的章怀瑜看到这一幕,声色俱厉。

明母被唬了一跳,对上一双凌厉桃花眼,哪有昔日玩世不恭的影子。余光终于看见另一张照片——春风满面的章怀瑜搂着何以宁,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章怀瑜的办公室,顿时不上不下僵在那里。

章怀瑜走过去夺回水晶相框,走到办公桌前,连抽五六张纸巾仔细擦拭。

明母额头上青筋暴跳,他什么意思?觉得自己脏了他的东西,欺人太甚!一股恶气横冲直撞,忽的瞥到江叙白对着照片出了神。

这是江叙白第一次来章怀瑜的办公室,也是第一次看见照片,照片上她的笑颜如花。

章怀瑜冷冷盯着他:“江总,盯着别人的女朋友看,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

明母落井下石:“你以为分手了,就能把人追回来,人家已经有男朋友,比你有钱有背景。”

章怀瑜觉得明母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会说多说点。

江叙白拽回视线,沉沉投向明母:“我和明琪已经分手,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可能复合,你想吵想闹随意。”

傅时遇不着痕迹收回落在照片上的目光,瞥一眼江叙白,明母不闹,他理亏;明母闹个翻天覆地,没理的就成了她。至于丢人,名声重要也没那么重要。

眼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明母气不打一处来,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自己除了大吵大闹又能干什么。

“忘恩负义的王八蛋,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江叙白凉意森森注视明母,眼底隐着刃:“什么报应?是我爸妈遇上混混,还是宁宁被骚扰?”

章怀瑜豁然抬头,逼视江叙白:“关宁宁什么事?”

江叙白不冷不淡回视他:“她当年就是这么威胁我,”他扯了下酒红色领带,露出几分自嘲和讥讽,“不然有你什么事。”

章怀瑜哽了下,转瞬不甘示弱顶回去:“能被她威胁到说明你无能,你护不住她,我当仁不让。”

江叙白脸上覆了一层冷霜,盯着章怀瑜看了几息,转向傅时遇,问出多年来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傅总投资我是因为明琪?”

傅时遇无视明母显而易见的哀求,直言不讳:“当初无论是谁把你的计划书递给我,我都会决定见你。”

明母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她咬牙切齿:“说一千道一万也是琪琪推荐了你,有才华的人那么多,多少人被埋没,凭什么就你出人头地。”

江叙白置若罔闻,他直视傅时遇:“如果你姑姑要求你抽资,要求你父亲封杀我,你们会照做吗?”

傅时遇拧眉看一眼心虚的明母:“不会,她没这影响力。”

江叙白脖颈青筋若隐若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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