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公子刚刚喊不来人,就知道自己露馅了。
他在南风郡那般胡作非为,也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一天,因为乔天虎是个容不得别人作恶多端的人。
此时被揭开了一切,乔公子忍着身上如同被千百万只虫子撕咬的痒痛感,放松了身体,跌坐到地上,也不再挣扎了。
只是看向乔天虎的目光,却仍旧带着浓浓的孺慕之情。
“我是您的孩儿啊”乔公子声音凄凉:“我也是您的孩儿啊,只是你不认得我。”
乔天虎微微皱眉:“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撒谎?”
“呵,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认我,你跟你的儿子一样,都是说话不算话的伪君子。”乔公子感觉到了,那块胎记在迅速的蔓延,他的时间不多了。
武近臣想到什么,他上前一步一把撕开了乔公子的衣服,把他掀翻过去,
乔天虎看着那块毫无破绽的火焰胎记,此时正如同烈焰一样速度不慢的流向全身。
武近臣让亲兵把准备好的活鸡拿了进来,割开了鸡脖子,将鸡血滴进他的嘴里。
乔公子还是有生存欲望的,他急切的自己抓过那只还在挣扎的活鸡对着血口就吸了上去。
吞咽声在营帐中响起,随着这些血液进了他的身体,
乔天虎和武近臣亲眼看到了神奇的一幕,那些脓包又消失不见了,而蔓延到了半个身体的红色胎记,又缩回了后腰那里,变成了跟乔烈身上一模一样的形状。
他的脸,也恢复了成了之前的模样,看着,跟乔天虎有几分相似,跟乔烈也有几分相似。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乔天虎也恢复了冷静:“这是,巫术?”
武近臣点头:“俺查看了老管家的尸体,察觉到了一点端倪,这让俺想起了巫族的一种传闻中的巫术。”
烈哥儿提到乔烈,乔天虎心里一阵难受,他之前的动摇,恐怕是伤了那孩子的心。
先将愧疚暂放到了一边,眼前的这个假乔烈,身上还是有让乔天虎不明白的地方。
“巫术就算能改变你的样貌,也绝不可能让你能得到别人的记忆,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假乔烈知道,这两人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所以才暂时留着他的命。
那些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他也想让乔天虎知道,除了乔烈,还有一个孩子一直在等着他。
更想让他们知道,是他们亏欠了他。
“我还能叫你父亲么?”假乔烈问了一句,见乔天虎不为所动,自嘲的笑了笑。
“您这样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怎么会认我当儿子呢?我真傻,相信了乔烈的话,”
乔公子坐直了身体,脸上带着复杂的神情,陷入了回忆。
“从我有记忆开始,每天伴随我的,就是疼痛和恐惧,因为我是一个巫奴,一个巫族人用来试药和毒虫的奴隶。
我以为我会跟其他的巫奴一样,在某天承受不了那种蚀骨钻心的感觉,悄悄的死去。
老天却让我见到乔烈。
他同我一般大,被带到洞里的时候,我以为他也是新来的巫奴,对他还颇为同情。
因为我从记事起就在那里了,虽然难熬,却也有些习惯了,而他都已经那么大才被捉去,一定会受不了那种被泡在毒液里的滋味吧?”
乔天虎听的双拳紧握,难道烈儿从小也受过那样的罪吗?
乔公子的视线一直盯着乔天虎,见他神情,便知道不是在关心他,眼中又闪过羡慕。
“你放心吧,乔烈没有被带去试药,他就只是被关在那里,后来,我们熟悉了便成了朋友。
你们知道吗?巫奴从来都没有过朋友,一生从生到死,只会听到其他巫奴发出的哀嚎声,巫主不允许我们互相有交谈。
而我在那一段时间,应该是所有巫奴都羡慕的人了,因为我的洞里,多了一个人,我也有了可以说话的朋友。
他刚刚被抓去的时候很害怕,听着外面的哀嚎,哭喊,他会吓的睡不着。
我夜里痛的睡不着的时候,便试着跟他说话,慢慢的,我们便无话不谈。
但是我从来没有去过沼林外面,所以只能是他说,我听。
那时候他也是个小孩,能有什么可说?所以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能记得的那些回忆。
我们被关在一块近十年,你知道吗?我们两个就是靠着他的那些儿时的幼稚回忆,度过了那么多年。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家里的大门是什么颜色的,管家爷爷给他买的糖果子,是什么味道的。
新年的时候,你给了他一袋子金瓜子,他拿去跟街上小贩的儿子换了一个木雕,
后来那个小贩把他儿子打了一顿,又带着他把金瓜子送回来了。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听了近十年,听着听着,就觉得那仿佛就是我自己的经历,
那些事,就是我曾经拥有过的回忆,战神将军是我的父亲,我是夏国人,管家爷爷喊的小主子是我,
被先生打过手板的也是我,赖在母亲怀里的人也是我,乔烈,就是我......”
假乔烈满脸泪痕,双眼迷离陷入了那些美好的回忆里喃喃自语:“我就是乔烈啊”
乔天虎和武近臣此时已经明白他为何有乔烈的记忆,却也没有打断他的回忆。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有一天,巫主不在让我去试药,而是让我调养已经被毒药侵蚀的千疮百孔的身体,然后开始学习各种夏国的礼仪,还让我跟乔烈学刻木雕。
比起试药,学习是件多轻松的事情啊,可我慢慢发现,巫主是想让我变成乔烈。
会选中我,是因为我们小时候生的有些相像。
我不知道,我真的变成他那天,乔烈会怎样?
可能,巫主就不再需要他了,会让他变成我,做一个试药的巫奴,可是他是我的朋友啊,唯一的一个。
他给了我那么美好的儿时记忆,我不能把我的那些,只有疼的回忆留给他。
夜里我问他,我说乔烈,如果你能离开这里,你会带着父亲来救我吗?他说会,“
假乔烈露出一个怪异的笑:”他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我一定会带父亲来,杀了这些巫主,把你救出去,然后我们一起回到将军府生活。
我相信了他的话,他说的对,他是乔天虎的儿子,我也是乔天虎的儿子啊,所以他一定会来的,父亲也一定会来的。”
假乔烈似乎有些激动:“我拼死把他推进了沼林,他答应我的,他要是逃出去了,一定会带父亲来救我。”
说到这里,假乔烈突然安静下来,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乔天虎仔细一瞧,他竟然在笑,从无声到大笑,再抬头时,已经满面狰狞,他的眼中满是仇恨,用尽了全力嘶声大吼。
“可是你们没有来啊,父亲,你为什么不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