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报复它们……”地图把自己的杯子塞给樱桃,“如果你想报复它们,就把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不会把你供出来,当然,这些事全由你决定,如果你不打算这样做,我也能理解,谁会想一直坐在窗户旁边,而不把它打开呢?它们把窗户锁上了,谁也打不开,我暂时这样想,目前谁也打不开,鞋子从走廊尽头走过来,走到这扇窗户旁边,用手敲了敲,我听到了声音,立刻就把头转了过来,我盯着它,它也看着我,我们谁也没说话,当然了,无法作答,直到鞋子眨了眨眼,闭上眼睛,它才肯慢悠悠地离去,我本以为它要把这扇窗户打开,这是扇很脆弱的窗户,即使没有钥匙,那上面没有锁,一把锁也没有,我经常去蝴蝶的店里买些锁,它那儿的锁物美价廉,不过没有钥匙,它说,钥匙要去别的地方买,我点了点头,把锁带走了,我们没有钥匙,这可怎么办?”“我可以把这些事告诉你。”樱桃冷漠地回应它,“不过,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吗?我最近在看赛马,它是我最喜欢的马儿,我打算害死它,这就需要你帮忙了。”“免谈!”地图霍地站起来,把外套丢到垃圾桶里,径行走出去了。
“先别走!”樱桃喊了一声,可是地图没理它,也许我该站起来,追上它,给出我的条件,让它帮我解决,可是这样做当然会突显出我的缺点,我不爱和它打交道,它是个老朋友,我的木头,我不爱和它打交道,在吉斯玛学校时,它就是这样来骗我的,我们商量好了这件事,我满心以为没什么变故,我兴高采烈地走出去,拿着它给我的东西,走到校长的办公室里,校长看到我把门推开了,它直愣愣地看着它,就好像我是什么爱跑步的毛毛虫,我的身上有好几对翅膀,它们常常打架,吵个不停,我们在飞行途中总是有分歧,它们说,最好立刻落下去,我说,我们还要向上飞行,我当然知道它们说得有道理,可我也没办法,仍旧没什么办法,它们要我这样做,我当然就这样做了,它们给了我这些事,我当然要这样做了,如果我不把这些事办好,它们会怎样对付我?我想,一定会有另一个我,它也想着这些事,带着它的翅膀们来见我,它对我说,我要害死你,朋友,我们素未谋面,可是我要害死你,因为它们要我这么做,我当然要这么做,我对它说,你不必这样做,我可以给你别的礼物,崭新的礼物,只属于你的礼物,未开封的礼物,而且,不收取任何费用,完全免费,它心动了,它说,真的吗?我说,我从不骗你,我们走到蝴蝶的店里,这家店上了锁,还好没有钥匙,这句话是对它说的,我在和那家伙吵架,我接着说,这儿的锁向来没有钥匙,因为这是一家属于蝴蝶的商店,它似乎很懂事,一直配合着我点头,我们走了进去,拿起一把锁,难道这儿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即使这样说,我们也不能怪罪它啊,它早就说得很清楚了,这儿只卖锁,至于别的?我们应该去别的地方,就这样,一次感冒泡汤了,我还在向上飞,翅膀们还在喊,我说,别叫了,别喊了,你们弄得我很心烦,即使你们这样说,我也不可能下去,我答应了它们,那么我就必须把这件事做完,等我们跑完步,我要送你们礼物,我安抚着翅膀们,可实际上,我也不清楚这话是谁说的,你来干什么?校长不耐烦地问我,地图没告诉您这件事吗?我惊讶地看着它,就好像我什么事也不清楚,我知道哪件事?我该说什么话?校长挥了挥手,让我出去,它的脑袋上有发臭的大面包,不过我没告诉它,我被地图骗了,这是以前的事,即使不是以前的事,也迟早要掉在我头上,那么这当儿呢?它会骗我吗?樱桃打开门,走到楼道里,它四处张望,发现地图早就不见了,也许它走了,樱桃想,它也走了下去,借助楼梯走下去,我要给你钱吗?
“等等,请您站在那儿,别往下走了。”
“您最好别上来。”它补充了一句。
樱桃一开始没听到这几句话,它一步一步地顺着台阶走下去了,等它走出了楼梯间,它才蓦地想起来,它立刻折返,回到方才待过的地方,樱桃忘了自己的家在哪一层,它急得团团转,那些声音随时都有可能消失,它得抓紧时间,那些家伙呢?谁来帮帮它?它走到电梯门口,等着谁从里面出来,出来了,出来了,樱桃抓住它的脖子,恶狠狠地质问道:“我的家在第几层?你最好快点告诉我。”它不慌不忙,似乎没被这凌厉的攻势吓到,它不紧不慢地说:“先把您的钱包给我。”樱桃抓起自己的皮夹,随手丢给它,它把钱包扔到地上,沉默着走开了,樱桃连忙挤进电梯里,还好,还好,门还没关上,我一看到樱桃进来就朝它打招呼,可它压根不理我,仍旧不理我,我们现在在电梯里,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樱桃揿住某个按钮,我想,那是它从别的家伙那儿听来的地址,它又要回自己家里,我提醒它:“记得把鞋子擦干净。”“我知道,我的鞋子比你的脸还干净。”樱桃气势汹汹地反驳道,我得赶紧上去,时间不太够,算不上宽松,我能听到电梯运动的声音,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能上去?门开了,门开了,樱桃急匆匆地跳出去,来到自己家门前,它又听到它在说话了,“您回来了?欢迎回家。”
“我的小帽子呢?很小,不大,非常小,小帽子。”樱桃一面说,一面比划,“就像……总之,是些小帽子。”“我没见过您的帽子。”“再见。”“再见。”樱桃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我该送它什么礼物?太昂贵的不行,最近经济很拮据,可就连我也看不上那些便宜货,自不必说它了,总之要先找个商店,说起来,未必要去那些无聊的商场里,我也能去找别的家伙,它们未必愿意出售自己的礼物,可我也有些物件能与它们交换。街道上的房屋都堆在一起,好几个没见过的家伙从窗户里爬出来,那些能活动的东西在街道上走着,樱桃拦下一辆车,它自己打开门,坐了上去。
“我最近见过您吗?”它还没坐稳,司机就同它说话了。
“等等,先让它坐稳。”我对着司机说。
“等我坐稳再与我说话。”樱桃回答它。
“对不起。”它不痛不痒地道了个歉,“您要去哪儿?”
“去腰带街,具体要去什么地方,等我们到了再告诉你。”
“您信不过我?”
“我谁都信不过。”
“可我见过你。”
“别说了,我才是司机。”
它们沿着这条路向前行驶,有时在天空中进发,有时在树叶上徘徊,樱桃觉得很困,它打算睡个觉,可它一点也不困,根本睡不着,也许我该把司机打晕,这样总能睡得香甜些,晕过去了,我晕过去了,我之后什么都不必做。
“您打算怎么付钱?”司机把头扭过来,好奇地询问着。
“这与你无关。”樱桃敲了敲它的额头,示意它把头扭回去,“我们在开车呢,请你专心点,你不想看到什么意外吧?”
司机把头转回了原来的位置,不过它余下的脑袋还看着樱桃,它接着说:“我总觉得自己见过您,您有这种感觉吗?”“罗盘。”“没有,一点儿也没有。”樱桃点了点头,“在我眼里,您只是个陌生的朋友,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司机,要我说,您还不如这辆车有意思。”“你看到我的车了?”“没看到。”“你有什么想法?”“巨型牛仔裤。”“什么想法?”“我是说,与我的车有关的。”“说得好。”“它的轮胎很漂亮,我没见过这种轮胎,也许是从它那儿搞来的?”“您眼光真好。”我该送它什么礼物?凭我的眼光,能为它挑选这样一件恰到好处的礼物吗?我的眼光不算独特,可这些礼物就更让我们烦腻了,说到底,我要去哪儿找到它们?它们藏到哪儿去了?“哪儿有卖礼物的?”樱桃问它,“用嘴巴告诉我就好,我看够你的尾巴了。”
“我不知道。”司机说,“我不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地方,我也没听过这样的地方,怎么了,你想干什么?你想要一件礼物?或许我能帮你。”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想起来了!”司机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带您过去吧,那地方也在腰带街,说不定,离你想去的地方很近。”
“还有别的吗?”
“也许……也有一个。”
樱桃不说话了,无论我和司机怎样同它交谈,它都坚决不回答,我和司机握了握手,我们相谈甚欢,我们猛然听到了某种东西炸裂的声音,我们,我和司机,我和司机一齐转过脑袋,寻找来源,我们都看到了,车窗上赫然多出来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就在樱桃旁边,当然,就像我们猜到的,眼下它不在这儿了,它从那洞里逃掉了,我们是这样想的。
“它走了?”司机不确信地问我。
“或许是。”我也一惊一乍地回答它。
“那我们就自己去腰带上的斑点多得很,樱桃把手放在腰带上摩挲起来,它试图把那些肮脏的斑点擦掉,可是收效甚微,这多半是它从车窗里爬出来时蹭到的,那名司机多久没清洗过自己的车子了?樱桃走到汽车清洗店里,店员把它拦了下来:“您先把车开过来,首先要有一辆车。”汽车销售店里的店员把它拦了下来:“您先把钱包掏出来,首先要有些钱。”楼道进入店里的店员把它拦了下来:“您先把钥匙掏出来,首先要有把钥匙。”蝴蝶颤悠悠地把门关上,打量了樱桃一阵,对它说:“我这儿不欢迎你,你走吧。”樱桃镇静地把门关上,打量了蝴蝶两眼,对它说:“我这儿不欢迎你,你走吧。”蝴蝶落寞地走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关上,“我们到了。”司机把车停下,车门却锁得很结实,“您先把钱付了,之后我才能让您下去。”“我不会欠你钱。”“那也不好说,我常常见到这样的无赖。”樱桃把钱包丢给司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它看着街道内的木牌,盯着上面的字,它嘟哝着:“我嘟哝着,这儿是腰带街,樱桃嘟哝着,这儿是腰带街。”我在哪儿?樱桃走在腰带街上,拦住走过来的陌生东西,揪住它们的衣服,向它们问路:“我现在在哪儿?”它说完这句话就立刻走开了。
我该送它什么礼物?你该送它什么礼物?你一直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就为了能捡到这种礼物,这是你咎由自取,你总想着不劳而获,沉迷其中难以自拔,你在我眼前的街道上走来走去,总想着能顺手捡到一件不起眼的礼物,根本不愿依靠自己的心思,除非你什么也想不出来,否则绝不会有如此无耻的苍蝇,我捡起地板上的苍蝇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别说话,我对着它说,别把它吓跑了,你看着我过去就好,我看着它走过去了,它手里拿着我的苍蝇拍,别质疑我,那当然是我的东西,我可不这样想,这东西是我买来的,我付的钱,从我的手机里跳出去的钱,而且是我亲自走出门买来的,到了这时候,它倒成了你的东西了?它的确是我的东西,别说话了,别把苍蝇吓跑,我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位新朋友,我握紧苍蝇拍,我的手心冒出了汗,这是谁的手?谁把它的手丢在我的手上了?我根本就没有手,别诬陷我!那我就去商场看看吧,没什么特别之处,还是要去这样的地方,都一样。
樱桃走到商场附近,思考着要不要进去,这儿有礼物吗?别说了!快别说了!它使劲从地上跳起来,“我没飞起来,抱歉。”它急忙低下脑袋,以表歉意,它立刻走进商场里,商场的保安把它拦了下来,樱桃看着它,说:“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保安一面说,一面把脚上的帽子摘下来,丢到樱桃脸上,“最近很热,不过我没见过你,你之前没来过这家商场?”
“没来过。”我撒谎了。
“那您就不能进去。”保安板起了脸,“快走开!”
樱桃连忙走开了,等走远了,它朝着保安吐了口口水,它看到保安叫骂着向它冲了过来,于是急忙溜走了,它看到了个跑得很快的东西,它急匆匆地靠近它,它把上面的家伙推下来,自己坐了上去,它看到那家伙呼喊着从地面上爬起来,缓缓地睁开了眼,鸟儿在洗衣机上睡觉,我的洗衣机,谁也别过来,能不能把锁也丢上去?没有钥匙也可以,不行,无论你怎么说都不行,我不能干这种失职的事,它急忙驶过去,疙疙瘩瘩的,不平整,不过现在安全了,樱桃这当口才有空定睛打量身下的东西,原来是辆摩托车,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它不会开摩托车,樱桃说:“谁?是谁?”它一直走,一直走,一直在这儿走,它停下来了,多半是摩托车出了故障,樱桃走下车,打了个哈欠,樱桃死了,的在远处就看到了樱桃,它的视力值得赞赏,的信步走来,坐在摩托车上,的按了按按钮,摩托车带着它向前走,风驰电掣。
“我来了。”的一边说,一边把车停下来,“我想好了,我这就把这些事告诉你。”它不住地咕哝,顺便把摩托车砸烂,“我这就来见你。”的把大门推开,径自走进去,它坐在沙发上,嚷了起来:“快出来!快出来!都给我出来!”等它们真的出来了,它又走出门,来到另一处地方了,的坐在这儿,看到地图从里面走出来,的说:“好久不见。”“看来你想通了。”地图说着,还把桌子下方的圈椅给拉出来,“坐吧,椅子上没下毒。”“我知道,不用提醒我。”的坐上去,它中毒了,的死了。
“您想告诉我什么事?”地图搅拌着杯子里的东西,“我多半已经猜到这件事了,所以,您最好说得详细点,简单来说,要有些价值,我可不会在乎那些风言风语。”“恰好是这些风言风语,它们常常使我们丧命。”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它接着说,“你知道它们最近在干什么吗?你知道它们去了哪儿吗?”“我怎么知道!如果我什么都知道,你现在就该渴死了!”“它们在最长的那条街上闲逛,当然,这只是表面现象,我告诉你,它们在那条街上发现了些东西……”“是什么?”“别打断我!让我自己说,你不许插嘴,好了,别听我说话了,您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这儿有这么多事可做,您偏偏要和我作对。”的瞪了地图一眼,等它沉默下来,的才肯继续作答,“在最长的那条街上,这条街是最长的吗?别顶嘴!我不是你的老师,我没义务告诉你这件事,我看这算不上顶嘴,朋友,正常交流,这还在正常交流的范围内,那我就告诉你,它们会搞些莫名其妙的比赛,一群莫名其妙的家伙在那时候都聚在一起,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总之,要比一比这些街道的长度,什么长度?街道的长度,你没听清吗?你真该少穿点衣服,你的听力下降得很严重,我知道了,你继续说吧,那条街道夺得了多届冠军,那就是最长的街道,可即使赢得了冠军,这也成不了确凿的事实,我们都明白这件事,不能搞混顺序,这种奖是颁给最长的街道的,这种街道的长度是最长的,因此才会把奖给它,而不是给了它这种奖,它的尾巴就立刻变长了,我看不见得,你不这样想?我不这样想,不过我也不打算反驳你了,毕竟你正在说话,打断你终究算不上礼貌,那好,总之,这就是最长的街道。”“最长的街道?”地图喝了口水,“什么最长的街道?”“我不知道,别问我这些事。”的回答它,“我最近睡得不好,我说过了,所以别拿这些事来烦我。”
我插言道:“我最近去过那条最长的街道,我们正在谈论最长的街道,因为我最近去过那儿,所以我说的话更有保障,可我有可能撒谎,你们当然能来看看我,看看我究竟有没有撒谎,如果我说的话句句属实,那就说明我最近去过那条最长的街道,那条最长的街道一般和最短的街道没关系,我们一般会这样想,不过确实没关系,我一般用脑袋这样想,不过也不一定,你们呢?我们一般会认为那条最长的街道在最短的街道的附近,可实际上那条最长的街道只在最长的街道待着的地方,因为这条最长的街道本就是最长的街道,这条最长的街道赢得了最长的街道的奖项,最长的街道的奖项一般只颁给最长的街道,所以它就成了最长的街道。”“那我们最好去找找最长的街道。”地图说,“我还没见过最长的街道,和最长的街道有关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让我信服,我见过最长的街道,可你们还没见过最长的街道,因此最好去见识见识最长的街道,你们怎么想?在旅途中,我们要四处走走,去看看窗外的景色,只要是不一样的景色,就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欣喜。”“它们把那条街道挖开了。”“什么街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它们的确把这条街道挖开了,我们在哪儿?我是说,现在在哪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