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吉被牵走了,那些人咕哝着:“有些肉,还有些肉。”赫恩特没去理他,毕竟他打了喷嚏,她看到他走开了,这就算是道别,赫恩特蹲在雕像下面,有人走过来揪住她的耳朵,她立刻就站起来,握住这人的手,它叫杰福,赫恩特认识她,赫恩特还没见过她,不过将来总要认识她,赫恩特将她推到冰面上的裂缝中,她在水中摇晃,谁在水中摇晃,你在水中摇晃,赫恩特蹲在雕像后面,一直没人来,有人走过来,赫恩特站起来,谁也没过来,赫恩特看到威尔吉被它们带走了,总之不该这样做,可这毕竟是很寒冷的天气,杰福点了点头,低声说着:“我明白,天气很冷,可你没拿上我的围巾,我把围巾借给你,小巷子,小巷子,把围巾丢到雕像上。”赫恩特径直向前走,她的脑袋空荡荡的,她的胳膊空荡荡的,她眼睛里只有眼睛,现在连眼睛也不见了,她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走到哪儿了,她想不出来究竟谁在和她说话,赫恩特把围巾交给杰福,她说道:“把这围巾送给卡米洛街的吉斯玛先生,那条街上有许多恶犬,您要小心自己的脚踝,您带上我给您的围巾去吧,那地方有很多恶犬,它们不认识您,您走不到那里面去,那地方有许多恶犬,我这里很安全,您究竟要去哪儿?把围巾还给我,朋友,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你躲在什么地方?我能听到你的脸,一张脸,又是一张脸,总是这张脸,我见过的脸,我自己的脸,给您扇子,给您摇椅,我在藤蔓上奔跑,我在地窖里睡觉。”“那好吧。”我摇了摇头,走掉了。
赫恩特从餐馆走出来,面前有过期了的阶梯,别推我,请别推我,小姐,她一面说,一面把头扭过去,身后空无一人,赫恩特正向上走,她停在那儿,转过身,盯着杰福的脸:“请您别推我了,我比您来得早,您很着急,这我知道,可我该说什么?好了,保持沉默,别开口,我在行走,我在阶梯上行走,我是昨天夜里那只猿猴。”“快让开,女士!”杰福大叫着跑上去,“洪水来了!洪水来了!让我进去!让我离开!”“这里没有什么玻璃瓶,别再胡诌了!”赫恩特闷闷不乐地给了自己一拳,“停下来,慢慢走,我前面还有人,您后面还有人,别打扰它们,现在有人刚起床,他们听不见我们的梳子。”“别掉下去。”“总之不会掉下去。”“我一定会掉下去。”“到时候我要拉住您。”“谁也不许拉住我。”“我可没这样说。”
她们身前有些狭小的裂缝,或许有人要掉下去,但当然不是她们,她们的脚伸不进去,这不是为她们准备的,这种路面,这种阶梯,总会有人掉下去,人们都明白自己何时要掉下去,这些裂缝就摆在前面,可没什么伪装,谁都能走过去,可谁会掉下去,这谁知道呢?只能靠眼光,只能靠直觉,搞不清楚谁会掉下去,或许会掉下去,但一定要走过去,走过去试试,它们这样说,不必走过去,人们没必要走过去,当然可以转过身,从这地方离开,可他们后面全是人,这阶梯很狭窄,要走回去并不容易,他们要踩着这些人的脚尖走回去,因此,有些人害羞了,有些人退缩了,他们宁愿跳进深坑,也不打算打扰别人,他们就这样向前走吧,这当子不算大,未必会掉进去,他们就慢悠悠地向前走吧。
赫恩特和杰福走了过去,她们能走过去,她们的脚底就比这种裂缝更宽阔了,她们掉了下去,摔死了。
清洁工正念叨着自己也听不清的话,它从远处踱来,它手里的工具向来很破旧,它走到她们身边,现时可不能说话了,即使能说话,它也听不清,清洁工把她们放进工具后头连接着的箱子里,箱子要填满了,它盯着这些垃圾发呆,垃圾里有张明信片,清洁工伸出手,将这物件捞出来,它伸出嘴,吹了吹气,把上面的污渍全揩拭干净,它瞅见了这上面的名字,赫恩特,它还没见过这名字,它把明信片里的卡片抽出来,贴在自己胸口上,也许它该走过去试试,它总该尝试些没见过的事,清洁工走在路上,打算走到阶梯旁,它不住地告诉自己,它现下叫赫恩特了,赫恩特是它的名字,这名字是它的,赫恩特的确是它的名字,她就是赫恩特,我是赫恩特,赫恩特走到阶梯旁,有人把她拦了下来,一位工作人员,她想道。
“请您见谅,我们要看看您身上的正件。”“当然,请看吧。”工作人员蹲下来,围着赫恩特转圈,他时不时地把手伸出去,扯扯自己的裤腿,敲敲自己正穿着的皮鞋,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外套脱掉,丢到自己脑袋上,他弯下腰,把皮鞋递给赫恩特,他兀自说着:“请您过去吧,女士,您是我们的客人。”赫恩特点了点头,信步走到阶梯上,她刚一上去,赫恩特向前走,她身子前面的人数不清,她身子后面没什么人,她刚来到这儿,因此没什么人,“把她抓住!”有位戴帽子的工作人员冲上来,有几位身材矮小的朋友跟在她后面,它们越过赫恩特,抓住她前面的老人,这位老人一句话都不说,他死死地盯着赫恩特的脸膛,用他的眼睛去戳赫恩特的目艮目青,赫恩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打颤,她立刻就把眼闭上了,等她睁开眼,那位高个子的工作人员正盯着她看,她刚好开了腔:“我见过您,女士,您从宫殿里跑出来,跑了这么远,或许您是一位出色的运动员,您参加过马拉松吗?在洛维城举办的那届,或许那时候我们碰过面,您现下穿着的鞋是我送您的鞋,我没见过这双鞋,我也没见过您的脸,再见。”她说完就离开了,赫恩特还要站在这儿排队,她打了个哈欠,先前那位工作人员走回来,她对着赫恩特笑了笑,很快就离开了,赫恩特向上走,先前那位工作人员立刻跑回来,拍了拍赫恩特的肩膀,和气地笑了笑,走开了,赫恩特掉了下去,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