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迂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睨见情势“有变”,立马悄无声息退出书房,顺手拉上房门,行动一气呵成,完全没有打扰屋内夫妻之间这突生的浓情蜜意。
“殿下今日确然豪迈倜傥。”十一娘不吝褒奖。
这时她仰视的眼睛里,确然流露出欣赏与倾慕,虽说仍是冷静自持的,并无意乱情迷,但已让男子格外雀跃了,于是时常冷厉的唇角卷满笑意,面容低垂,温热的气息从那管笔挺的鼻梁吹拂出来,染红女子耳畔。
亲吻从鬓角,到眉心,温柔移至眼睫,留连数息,才转为唇舌的缱绻,渐渐由轻柔变得狂放,直到两个呼吸均已急促滚烫,似乎再不克制就要一同沉沦,带着几分缠绵,又有些低沉的语调,才像盛夏时节的微风,吹进王妃的耳朵里。
“那小王可要更加豪迈倜傥下去。”
不轻不重的将女子香露般的耳垂吞噬,贺烨清楚地感觉到臂弯里的纤腰兀地一软,但胸膛上却有手掌的推阻,一点也不坚决。
“这是白昼……并且还是在书房……”
十一娘说话时甚至还带着喘息,其实她也有些懊恼自己总有这些那些的顾虑。
突然腰上一紧,耳垂却被放开,正当十一娘做好准备即将迎接一场“暴风骤雨”时,贺烨却迟迟没有动作,他垂着眼,在近如咫尺的距离,笑谑凝视着女子轻闭的眼睑,轻笑道:“王妃以为豪迈倜傥代表什么?小王真没料到,王妃竟然会有如此不纯洁之想法。”
干脆利落拉着十一娘就走出书房:“今日是艾绿小试,算时辰,她也通过密道过来了,我刚才那话,是想让王妃拭目以待,看我与艾绿过招时多么英姿倜傥,不防让王妃倒想岔了,书房里那张软榻,可承受不住你我二人风流。”
十一娘大恼,奈何晋王低声说这话时,端着一本正经地姿态,远远近近又有不少婢侍,于是王妃也只能是暗恼,借着袖子的阻挡,把晋王那只手狠狠掐了两下泄愤。
艾绿果然已经在书房左侧的剑苑等候了,相比玉管居时的调皮捣蛋,今日立志要通过小试的少女也显得格外一本正经,又因穿着一身圆领缺骻袍,黑乌乌的裤管束在鹿皮靴里,俨然英姿勃发的少年,于是也是冲晋王行揖礼,口称“师父”,眉眼严肃得紧,恍如换了个人,十一娘站在远远的檐底,见同样英姿飒爽的晋王负手而立,心说这对师徒看上去倒还像模像样,惊觉朝夕相处的小丫头,原来在这三年之间,也在渐渐蜕变。
忽然之间便见艾绿长剑出鞘,直冲手无寸铁的贺烨刺去,十一娘纵然外行,也能看出相比一年前,艾绿的剑术要娴熟凌厉许多,以至于站得老远的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随着那白刃刺出,发散出来的杀气。
然而贺烨似乎果真有意在王妃面前展示他的洒脱倜傥,负手有若闲亭信步,只见白刃雪光游刺间,黑袂飘逸,有时仿佛已经无法避开剑锋,却总在千钧一发之时全身而退,这场师父考较徒儿虽极富观赏性,但到后来,竟然连十一娘都看出艾绿越发力不从心,贺烨却依然从容不迫。
这样下去,丫头怕是通不过这回小试了。
十一娘正为艾绿担心,耳闻一声暴喝,竟见丫头忽然飞身跃出,人剑合一直冲贺烨袭去,就是这一攻击,竟然逼得贺烨凌空一跃,却仍然不见狼狈,甚至哈哈大笑两声:“有长进,注意,我可要反击了!”
十一娘压根没看清半空之中的贺烨怎么出手,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晋王从何借力,以至于突然转向,竟然将一只手掌往身后一拍艾绿肩头,就是这一击,便让艾绿踉跄前扑,不得不用长剑撑向地面保持平衡避免摔倒,又是电光火石之间,手中长剑竟然被贺烨空手夺走,却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扶。
打斗就此结束,晋王殿下气定神闲,艾绿丫头气喘吁吁。
“五十招内,能逼我双脚离地,此次小试已算合格,我用三分力道,你还能踉跄站稳,功力看来也大有长进,艾绿很不错。”贺烨不吝褒奖,睨见丫头仍然沮丧不已,又很慈祥的笑了一笑:“丫头与我比斗,虽说的确胜负悬殊,但普通兵勇,只怕三、五个你都能应付自如了,若是王妃出行,如今你已够格成为贴身侍卫。”
艾绿方才眉开眼笑,这才有了心情冲王妃撒娇,须臾之间,那个英姿飒爽的少女便又成了个淘气包。
十一娘与艾绿玩笑一番,却并没有跟着她一同回去玉管居,当贺烨显然打趣地问道“王妃难道是想留宿章台园”时,她居然落落大方地承认了:“算来我已经许久没有留宿章台园,今日既有商量正事这么个借口,倘若立即回去玉管居,倒是显得殿下心怀埋怨故而怪罪我一般,大不符合我一贯智计,还是留宿章台园,方才显得合情合理。”
却拒绝了贺烨“既然如此,莫若上摘星楼赏景”的提议:“虽说立春,太原这气候依然寒凉,我可受不住在四面镂空高楼上吹风,还是待在室内舒服。”
“王妃难道是暗示小王,这时便要往寝卧去?”晋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打趣的机会:“看来小王今日确然英俊潇洒,大大取悦了王妃,让王妃迫不及待起来。”
当然挨了个白眼,十一娘转身就走,将贺烨不理不踩,可行走的方向,又的确是往贺烨真正起居的寝卧。
贺烨眉开眼笑,主动尾随,这个季节远远不算明媚的春阳下,女子红裙艳丽,男子乌衣暗沉,服色分明差异甚大,可一前一后的身影却又显得别外和谐,十一娘虽然一直不曾回眸,却能清楚感应贺烨的跟随,尚还带着冷意的劲风扑面而来,她却觉得愉悦的心情并没有因而受损。
她认真考虑着贺烨上回的建议,也许她的确可以尝试偶尔只看眼前,相信他这时的柔情蜜意,相信其实从不轻予承诺的他,说出同生共死四字时的坚定诚挚。
就算她没有办法毫无保留的爱慕,但也许可以安然享受眼下的欢愉,取悦他,同时也让自己轻松。
她就这么暗暗说服自己,不紧不慢的走到了位于章台园最最僻静的一处屋舍,她轻轻推开房门,也听到了贺烨进来后,闭合房门的响动,她忽然转身,主动亲吻向男子温热的嘴唇,又几乎立即得到了热情似火的回应,到后来甚至不知是怎么就跌向了床榻,不曾点灯的屋内,这时如同已至傍晚的昏暗,十一娘当然清楚的知道这时离入夜还有好几个时辰,可这些已然不会成为一场欢愉的障碍了。
已经褪去了外衣,里衣的袖子随着女子抬起的手滑落至肘部,她一只手掌贴向贺烨的鬓角,轻笑莞尔:“贺烨,你今日的确英俊迷人。”
一场似乎旷日持久的缠绵,直到连精力过人的晋王殿下都气喘吁吁,可两人都感受到了酣畅淋漓的欢愉,他们谁也不去考虑这回离开晋阳,哪一日才是归期,也不去考虑这显然的“白日宣\/淫”荒唐风流过后,理应穿着整齐出现在仆役面前作为掩饰,甚至连晚膳都懒得考虑,他们就这样紧紧相拥着,沉沉入睡。
十一娘是被雨声惊醒,屋子里已经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听见贺烨依然沉稳的呼息,却不知他是在睡梦之中,抑或闭目养神而已,她觉得肚子已经有些饿了,但仍然贪念这一刻可以随心所欲,懒隋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就这么倚靠着男子宽实有力的肩头,享受着他体肤散发的温暖,这一刻竟觉风雨与严寒离她无比遥远,多少年月以来,她难得如同此时此刻的安宁。
她在黑暗里,靠着贺烨的肩膀微笑,这一日,对她而言十分美妙,也许事隔多年后回忆,她觉得自己应当可以依然微笑着,哪怕当时,已经是身处冷寂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