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军中险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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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酒肆不比得山珍阁豪华,虽也处于在云州而言算为要闹的市坊,店面不过小小两间而已,但因生意甚好,常常坐无虚席,故而店家又在沿街搭有凉棚,多摆下几张席案。

张大壮一行正是坐在凉棚底,早前那个因与意中人眉来眼去而失手跌了竹勺的陈小娘子,已经羞红脸避进店堂,发出惊呼的又正是她,张大壮只见她慌里慌张退了出来,脸比刚才更红,却是怒视着店堂内。

张大壮正不明所以,紧跟着又见一个男人从内抢出,俨然喝得半醉,却是身着革甲,一看便知是军兵。

那人二话不说便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来拍在陈小娘子的肩头,就要把她拎进去,嘴巴上尚且蛮横狂语:“旅帅看中你,让你陪饮,那是你三生修来福份,竟然还敢推三阻四!”

“哗啦”一声,陈小娘子本来就不那么结实的衣料,被军兵撕裂,这下便成了衣不蔽体。

张大壮一行全都拍案而起,心悦陈小娘子那同袍更是抢前几步,一巴掌将醉鬼推了个踉跄,把意中人牢牢护在身后。

“醉鬼”站稳了身,竟然拔出腰间佩着的长刀,怒喝一声“找死!”,直冲人肩膀劈向,张大壮一看不好,连忙上前阻止,夺下“醉鬼”的长刀,忍着气息事宁人:“大家都是同袍,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动刀动剑。”

张大壮原本是看着“醉鬼”的戎甲不同于他们这些募兵,而隶属云州都督府亲卫,换句话说就是有后台的人,非募兵能比,这才不得不忍气吞声,想着说几句好话,在维护陈小娘子不受欺凌的同时,又不至于引起争端。

然而眼看外头发生争执,“醉鬼”一行人这时也“呼啦”围了出来,便有一人阴阳怪气说道:“还以为是谁,原来又是张大壮你,从前你就目中无人,怎么,这时升了队正,竟敢连董旅帅也不放在眼里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们这副嘴脸,也敢跟董旅帅抢女人?”

此人张大壮还有印象,从前与他因为公事发生过口角,没想到今日又是冤家路窄。

至于那董旅帅,张大壮就更认识了,直属王都督,其父授职中郎将,可谓王进谷亲信一类人物,这样的人张大壮是得罪不起的,不过他为人一贯侠义,怎能眼睁睁看属下卫士的意中人被欺辱,一边抱拳揖礼,一边解释:“旅帅请恕,并非卑职有意冒犯,只因卑职一同袍,有意求娶陈小娘子……”

他话还没说完,董旗风已经老大不耐烦打断:“这丫头本帅看上了,陈胖子,你开个价,要多少贯钱,才肯将丫头卖给本帅做侍婢。”竟是理也不理张大壮。

原来董旗风因为王进谷纵容,历来便是横行霸道,当年镇守胜州时便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这段时间,属下队正之一何胜施,对他极尽讨好奉承,刚才眼见张大壮等人也来了这家酒肆,何胜施便添油加醋说道一番张大壮怎么目中无人,自恃家中婆娘不过是在晋王妃开办的霓珍衣坊帮工,竟然就不把都督亲卫看在眼里,董旗风被这话一挑拨,当然要为何胜施出一口恶气,又听得张大壮那番话,知道一行人中有个兵勇与这店家女儿情投意合,董旗风哪还用旁人出谋划策,立马想到应该怎么闹事。

然而这店主陈胖子,却也不是任人欺压的懦弱性情,他有三子,但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珍爱,哪里肯卖女为仆,当下陪着笑脸婉拒:“旅帅请恕,小民只有这么个女儿,故而也想替她寻户良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将来夫妻和睦,安安稳稳。”

董旗风大怒:“区区商贾,竟然给脸不要脸。”

竟然“咣”地一声拔出佩剑,直冲陈胖子胸前刺去。

张大壮平生最恨就是这类仗势欺人的恶徒,这时也顾不上军阶悬殊了,也拔出配刀,再一次阻挡了对方的行凶。

“找死!”董旗风冷笑一声,运剑便与张大壮缠斗。

张大壮虽有一身好力气,投军之后又经过了一段行军杀敌的训练,可自然不比董旗风自幼便受军武训练,十余回合后,便落了下风,他的下属个个通红了眼,也都纷纷亮出兵器,董旗风一行自然也不会示弱,眼看一场械斗就要爆发!

忽有一箭破空而来,正中董旗风肩头,却是跌落在地,原来是只钝箭,纵然如此,也把董旗风射得一个踉跄,虽未见血,手臂一时也抬不起来了!

他双眼直冒怒火,然而看清不远处枣红马上坐着那位,手中的劲弩还没有收回的白袍青年,董旗风的怒火顿时灭得一丝不见,单膝往下一跪。

来人正是王进谷的长孙王横始。

他以一支钝箭便化解一场争斗后,这才踏鞍下马,冷着脸走进这间他虽经过数回,却从来没有注意过的酒肆,扫了一眼跪了满地的兵勇,青年郎将冷笑一声:“董旗风,你越来越本事了,还以为是在胜州之时呢,由得你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竟然还敢挑生械斗,激发军中内乱!”

王横始实在觉得如董旗风这类都督亲卫应当给予约束了,现下可不比当初,祖父再也不是节度一方,云州城中,刺史王绩掌治政之权,今天他若放任董旗风行凶为恶,当众诛杀良民强抢民女,甚至诛杀募兵,王绩能不追究此等恶罪?到时倘若祖父包庇董旗风,这便是白白递给韦太后把柄,治罪云州王家有拥兵自重之心。

他阻止这场争端,实为救董旗风一条小命。

但王横始仍然给了董旗风教训,便是让他自去军法处领三十军棍,却没有惩罚张大壮,甚至示意随从将人扶了起来,当着董旗风的面给予安抚:“虽说你只是队正,与旅帅冲突是违反军纪,然而并非因为军务,也不是在值守之时,目的又是为了阻止董旅帅扰民,被逼自卫,所以我不会惩处你。”

又上前拍了拍张大壮的肩头:“很有血性,是条汉子,你叫什么?”

听说张大壮的名姓后,王横始若有所思:“怎么竟然有几分耳熟?”

他身边一位亲卫连忙解释:“大壮原本便是隶属郎将辖部,两年前随郎将出城迎战萧延达,斩获敌首立功,不久前经其旅帅荐举,升授队正。”

王横始才恍然大悟:“这就难怪了,很好,今后你也要一直这般英勇作战,我眼中可没有亲军与募兵之分,赏罚皆以军功作为依据。”

张大壮不想今日竟然能得少将赏识,激动得整个人热血沸腾。

当然,当众被扫了颜面的董旗风那心情肯定与张大壮截然相反,依他的智商,那是完全没法体谅王郎将的“救命之恩”,然而至少在明面上,董旗风却不敢冒犯王横始,虽说对方论军阶还要比他父亲低上一级,但谁让是王都督的长孙呢?只好忍气吞声。

何胜施眼珠子一转,再次凑向前来挑唆:“少将说得那样冠冕堂皇,还不是有意护短,听说少将为争权位,一心一意奉承晋王妃,那张大壮家中婆姨与晋王妃多少有些关联,也难怪少将对他另眼相看了,可处治如此不公,岂不是寒了旧部之心?”

他又陪着董旗风往军法处,低声下气自掏腰包贿赂执刑官,结果以己代人,整整挨了三十军棍,仍然不忘讨好奉承:“这件事端,起因皆怪卑职,卑职自当替旅帅领罚,旅帅可千万不要觉得过意不去。”

董旗风心中大是感动,就此将何胜施看作知己,哪知这位转身便悄悄去见了王知礼,极其详尽将今日这起事故解说一番,忍着棒疮的剧痛,匍匐跪拜:“都怪小人无能,有负郎君所托,不敢推脱,请郎君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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