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夏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他和她,走到今天这一步。
大家都有错。
她一开始,就不该起了贪念。
若她不曾签下那份情人合约,他和她到现在,还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
而他,若是好聚好散,从他宣布订婚那一刻起就和她断得干干净净。
他们二人,还会是默契且合作无间的上下级关系。
可这些,都是既定的现实,回不了头,改变不了。
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放过彼此,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晏漠寒!”
“嗯。”,晏漠寒沉声应着,矅石般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幽深黑沉。
裴知夏试图从那深邃中探究出什么,但她什么都看不懂。
“宝宝的事,你没有错,踹掉宝宝的,是那两个赌鬼,踹伤我的,是你|妈,这两笔账,怎么算,都算不到你头上。”
晏漠寒眼里又现了些愧疚。
裴知夏对他笑了笑。
“再说,我不喜欢孩子,就算以后结婚,我也没打算要孩子。”
晏漠寒眼里,似有一抹忧伤闪过。
可那速度太快,她怀疑,那只是她的错觉。
她想过,用最恶毒的言语,去攻击他、伤害他,让他内疚一辈子。
可此刻,那些伤他的恶毒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知道不应该。
可看见他难过,她竟然,有一丝不舍。
裴知夏暗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都这个时候了,她也没必要跟自己内心较劲了。
她手抵着他的胸膛,推了推他。
“晏漠寒,你身上的味道让我难受,你放开我……”
她皱着眉强忍着再次涌上来的恶心感。
晏漠寒见她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不得不,把她放回到座位上。
他从后座拿了件衬衣,当着裴知夏的面,脱掉那件被她说一股味的。
换上干净的。
等他换好,看向裴知夏。
她却蜷缩在座椅上,眼睛紧闭,似是睡了过去。
晏漠寒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五官,无疑是极美的。
就连这样闭着眼,也像画一样。
他忍不住,伸出手。
指尖轻轻描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和唇线。
瘦下来的她,有种一揉就碎、风一吹就散的脆弱感。
他头低下去,在她额头上,轻印了一下。
拿了毯子,帮她轻轻盖上。
将近五点,车子停在杜清池的院子外。
裴知夏睡得很沉,晏漠寒犹豫一下,终是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亲,低声唤她。
“裴知夏,到了。”
裴知夏缓缓睁开眼,对上他的俊脸。
有刹那的恍惚。
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脸
冰冷的触感,让晏漠寒打了个冷战。
“你怎么还在?”
她嗓音略哑。
她还没完全醒过来,迷蒙间,思维错转到到那三年里。
他被她指间的冷意冻得心慌,忙抓住她的手,一根一根地,用力摩挲着她冷冰冰的指尖。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似是在看他,又似是,透过他,在看着别的谁。
他的心被什么揪得紧紧的。
忍不住,又低头,唇在她眼皮上印了印。
低声道,“裴知夏,我带你来看医生。”
手绕过她的背,把她扶了起来。
裴知夏神思恍惚,被他搂起来,脸贴在他胸|前。
闻见他身上清淡的雪松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抬手,搂上他的脖子,脸在他胸前蹭着,柔声撒娇。
“我累,让我再睡一会儿……”
晏漠寒浑身一震。
汹涌的欲|望,在体内撕扯。
他深吸一口气,把它们压了下去。
裴知夏依旧迷迷糊糊,以为这是过去的某个早上。
又或者,这根本是个美梦。
因为,从前那些日子,每每她一早醒来,他早就走了。
一般,他什么都不留。
要不是偶尔会在床头柜上会留张银行卡或一张小纸。
她会以为,前一晚那些热情似火的让人热血沸腾的交缠,不过是她的一场春|梦。
而眼前,则是另一个让她迷醉又心神荡漾的美梦。
因为,那三年里,他从不曾这样用轻吻和温柔的呢哝来唤醒她。
更不会像这样,似有无尽的耐心,包容又宠溺地,由她抱着撒娇。
由她在他宽厚的怀里任性轻蹭。
在那三年里,他与她的互动,只限于夜晚情|欲交缠的时候。
清醒之时,多一分的温柔,都会被他嫌弃、被他认为是累赘。
晏漠寒低头看着毛绒绒的脑袋在自己怀里蹭着,心里,又酸又软。
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一点点滋长膨胀。
他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噙住她冰凉的唇,用力吸吮摩挲。
他的亲吻,太具实质感,总算让沉溺梦境的裴知夏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梦!
她手抵着他胸膛,用力捶了几下。
晏漠寒虽然不舍,却记得来这有非常重要的任务。
他放开她,不顾她的怒视和反抗,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梳理着她凌乱的头发。
她的一头秀发乌黑而柔软,他以往,总爱在情动之时,用指尖缭绕过她的发丝。
眼下,他极温柔地,一下一下梳着。
可梳着梳着,指间,竟卡了一大把掉落的头发。
他皱起眉。
“裴知夏,你头发怎么掉这么多?”
裴知夏心一慌,垂下眼敛起忙乱,随口胡诌道。
“身体虚弱,自然就会脱发。”
但其实,这是吃张医生开那些药的副作用。
晏漠寒半信半疑地盯手上那些头发出神。
裴知夏默默看他一眼,打开了车门径自下了车。
头发掉不掉,她无所谓。
反正,做手术时,终究还是要剃光的。
只要,能让她活下来就行。
晏漠寒紧跟着她下了车,似是怕她会跌倒似的,紧抓住着她的手臂陪她进了屋。
杜清池看见裴知夏,也吓了一大跳。
连忙拖来椅子让她坐下。
“小姑娘,你这是怎么啦?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他一连串的问题,让裴知夏很难简明扼要地作答。
正想要怎么回,晏漠寒已抢先回他。
“她前阵子发生了一些意外,小腹受了撞击,住了一阵子医院,身体才会这么差。”
杜清池现了些怒意,他皱起眉,站起来,挡在裴知夏面前。
然后,凶神恶煞地,上下打量晏漠寒几眼。
“晏先生,你是不是家暴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