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从锦城中学出来,易凯晨背着他带来的吉他,广播站的音乐已经被他关掉了,校园重归寂静。
外面的天空变成了黄蓝交接的模样,晚风吹过来,带着夜晚的寒冷。
许传走在他身边,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思考了一阵子,她选择了这样开场:“你没有看到我发给你的那些消息吗?”
易凯晨此时心情大好:“看到了。”
许传却没什么高兴的,她站在原地,看到易凯晨走出去一段之后,回头疑惑地看她。
“那你为什么不回复我?你去哪了?你看不出来我在担心你吗?”许传还是没有忍住,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去。
易凯晨回过头来,有些小心地拉住许传的手说:“回去说,外面冷。”
许传满腹的牢骚,却在撞上他眼睛的时候吞回去了,他看起来有点可怜。
她和易凯晨回到自己租的小旅馆,他看了一圈,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她坐到床边,过了一会儿,许传被他捞进怀里,与刚刚不同,这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她听到耳边传来他轻轻的气音:“对不起。”
许传回抱着他说:“对不起,让你等了我那么久。”
腰上的手逐渐收紧,许传感觉自己身前的人逐渐压了过来,她整个人倒在了床上。tiqi.org 草莓小说网
“等等……不是要和我说你发生了什么嘛?”许传又不是小孩子,这个姿势,她必然知道要发生什么。
倒不是抗拒,只是有点紧张。
她听到头顶上传来他轻笑的声音,回眼看过去,瞪了他一眼说:“你笑什么。”
易凯晨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慢慢开口说:“你猜的都是对的,发给我的那些也都是对的。但只有一点是错的。”
许传看到他离开,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她也坐起身问:“什么?”
易凯晨说:“倒计时,那不是你的倒计时,是我的倒计时。”
许传凑过来问:“什么意思?”
易凯晨故作轻松地说:“之前被送到岛上了,我爸专门给我建的岛,我拜托董黎帮我的那些事,我没想到她会骗我,还给你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许传疯狂摇头:“没有,那不是麻烦。”
易凯晨看着她笑出声来,把手放在她的头顶,制止了她晃动的脑袋:“我当时看到董黎的消息之后,就……”
许传屏息着听到他说:“就解离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从那个岛上逃出来的,再醒过来就是在这个照片的屋子里。”易凯晨拿出微博的照片。
许传听得难受,她咬着下唇,之后被易凯晨用手指轻轻制止了一下:“别咬。我本来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慢慢就好了,好了之后再去找你想办法,却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
“你自己住?解离症发作你还自己住?很危险你怎么……”许传还没发作完,就听到他火速道歉:“对不起嘛。”
她抿着嘴,嘟囔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医院了,发数字和倒计时的那天。”易凯晨用手摆弄着许传披在肩上的长发说:“那个倒计时是给我自己的,我在这边住的时候就听说了学校要搬迁,所以我知道发了照片和数字你一定会来锦城找我。”
“而倒计时,是我给我自己的最后期限,十天之内,我必须好起来,来这里找你。”他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我做到了。”
许传眼泪还在打转,她扑到他的怀里说:“我们回家吧,回到那个以后没有董黎,也没有易震,什么都没有,就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家。”
“好。”
许传带着易凯晨回岭城,大家皆大欢喜,除了陈南。
他怎么看易凯晨都很别扭,虽然之前对他已经有所改观,但是当易凯晨和许传真的确定关系之后,他还是看他不顺眼。
一个整天不拼搏事业丶无所事事丶粘着许传的恶毒男人。
陈南的起/义是从举手要吃芹菜开始的,刚一提出来,就被许传打断了,许传从口袋里抽出两张红色大钞说:“给你二百,自己去旁边饭店点一份,吃完再回来。”
陈南撇嘴说:“凭什么我要去饭店吃?我就要在剧院吃!”
张舒已经知道了当初儿子的债是易凯晨出钱还的,虽然易凯晨说是许传的钱,许传又说是易凯晨出的,但现在到底谁出的都不重要了,这俩已经是一家人了。
之后又隐约听过许传说他以前过得很不好,一股怜爱的情绪出现,从那以后她对易凯晨比对自己儿子还要好一些,她听到陈南在那无理取闹说:“你别咋咋呼呼的,那饭店就在剧院走两分钟的地方,和在剧院有啥差别。”
陈南鼓着脸说:“那就是不一样!地位的象征你知道不知道!”
易凯晨在饭桌上说:“我没事,只要不吃就不会过敏,给他点一份呗。”
陈南借坡下驴:“你看看,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们在这这不让那不让的。”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许传开门,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那女人温和地说:“不好意思,是许传吗?我是陈燕。”
许传的脸色变了一下问:“您是找我,还是找他?”
陈燕微笑着说:“找你。”
许传把门关上,隔绝了陈南一直念念叨叨吵吵闹闹的“我要吃芹菜”的无限循环,示意陈燕到了一个单间。
许传从隔壁拿来了茶水说:“这是我们剧院顶级的茶水了,虽然可能和您平时喝的比不了,您别嫌弃,之前一直想当面谢谢您,这段时间忙得没时间。”
陈燕摆摆手说:“这是我欠那个孩子的,你没必要谢我。”
许传坐下来问:“您这趟来,是什么事?”
陈燕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看看晨晨,但他应该很不愿意见我。其实他爸爸的事,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许传擡头看了她一眼,听到她继续说:“我当年来岭城出差,但在出差之前我已经知道了,我是我们厂子下岗名单中的一员。我把我青春都投在这个厂子里,出了厂子,我什么都不会。”
“所以我在岭城出差时,看到了易震,我就知道,我必须抓住他。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虽然知道他喝酒之后不是人,可拳头没打在我和凯宿身上,我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没有股权,也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我要是阻止他之后,我怎么办呢?”
陈燕越说越激动,可许传却一直没什么波澜。
“你能理解我吗?凯宿是我最后的希望,等到他长大成人,我就好起来了。虽然易震对凯宿什么好就给什么,对他也很偏爱,但我始终没有安全感。”陈燕看着许传的眼睛说。
许传听得有些想笑,她问:“您是来做祷告的吗?我可以理解你,但我没办法同情你,你所谓的偏爱,易凯晨从来就没感受过。”
许传说完,准备起身离开。陈燕叫住了她说:“我希望你替我向他道个歉。”
许传点头说:“我也有一件事,希望您带个话给易震。”说完,她拿出当天在顶楼里与易震的对话录音,里面有不少易震亲口说过的丶对易凯晨做过的事。
“这个,我会一直存着,我希望他彻底在易凯晨的世界里消失,做不到的话,我可以把这个放到网上,他要是敢封我账号,我就把这段编成词唱出去,我有得是办法,我也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笑着对陈燕说:“这个,应该也能完成你今天找我的诉求,它也能保你们母子的平安。”
陈燕没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早就被许传看透了,她有些窘迫地说:“谢谢。”
许传摇头:“不用,当还你那天的人情了。”
说完自己回到了房间,此时陈南正对着一盘芹菜炒牛肉大朵快颐。
“她来做什么?”易凯晨早就吃完了,自己坐在另一个小沙发上,看她走来问。
许传凑过去说:“没什么,不用担心。”
她很喜欢摆弄易凯晨的手,长得很好看的一双手,或者说他什么都很好看。
“我昨天看到你把你的小泥人放我们剧团里面了,怎么回事?要改行唱二人转?”许传挑眉逗他。
易凯晨把在自己手上乱动的许传的手握住,轻轻一扯,把她带到自己腿上问:“那我能当你搭档吗?”
“不行,陈南会杀了我。”许传果断拒绝。
易凯晨气鼓鼓地说:“那我不唱了。”
“说真的,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许传问完又找补说:“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我就是问问,你要是想休息,可以一直休息。”
易凯晨环着她的腰说:“嗯……把《春风》拍完,然后退圈,然后开包子铺。”
“诶?”
“我把锦城的包子铺兑下来了。”易凯晨说:“还要了他们的配方。”
许传说:“可是那个地方学校都搬走了,以后估计没什么生意了。”
“我知道,那是只对你开业的包子铺。”他说完,没忍住亲了许传一下又说:“你不用担心我饿死,我除了吃你软饭,我还有十几家酒馆,还有好多年的存款,易震不知道的那种。”
“许传,你爸来了。”陈南放下饭碗喊了一声,转头看着黏黏腻腻的两个人说:“注意点。”
许传匆忙易凯晨身上站起来,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易凯晨捏捏她的手说:“需要我过去吗?”
许传摇头:“今天还真是个奇怪的日子,像过年似的。”
她走出来,和孙齐走到后院,后院里都是张舒种的菜,远处还有一棵树。
孙齐说:“我来看看你,没啥别的事。”
许传点头,孙齐见她不说话又说:“那边那棵树还是你妈妈种的呢,枣树,前几年还能结点枣,后来就没怎么长过了。”
许传看过去说:“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这是枣树。”
孙齐笑笑说:“我看见你剧团红红火火的,你妈妈要是看到了,也会很开心。”
“你不开心吗?”许传蹲在地上仰头看他。
孙齐愣了一下,转而笑起来:“开心呐,我女儿有出息,我干嘛不开心。”
许传笑一声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和你闹别扭,其实想想挺没道理的。你俩当年吵成那样,继续下去才是坏事,之后抚养费你也一直给,和有些人比,还挺称职的。”
“和谁比?”孙齐问。
“没谁。”许传说。
“门口那个望着咱俩这边的是你男朋友?”孙齐问。
许传转头说:“嗯。”
“挺好的。”
“是很好。”许传眯着眼看他。
从剧院出去,大家都看到了孙齐脸上有几滴眼泪,陈南贱兮兮地凑过来说:“我总算知道你爱哭随了谁了。”
“谁爱哭了?”许传拍他一下,自顾自离开了。
从剧院回到家中,家中一片狼藉,也只有一张床还算得上整洁。许传放下包说:“今天从哪开始呢?”
易凯晨搬进她家里之后,两个人决定要把这个老房子翻修一下,目前的进度还在拆房子阶段。
她环视了一周说:“要不先从次卧开始吧。”
说次卧,是有些私心的,她想赶紧把次卧装修好,然后火速把易凯晨移到次卧住。
再继续和他住在一张床上,她可能要不太行了。
她没敢去看易凯晨的脸色,手脚并用地爬上次卧的窗台,准备今晚努努力,把进度往前赶一赶。
结果刚刚爬上去,腰的两侧就出现一双温暖到有些烫人大手。
“干嘛?”许传警惕地看着他。
易凯晨挑眉沉默,胳膊稍稍用力,把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许传判断了一下路线,开始挣扎:“我今天真的挺累的。”
”累还有精力拆次卧?”易凯晨顺势压过来,许传被噎得没了话。
房间的灯光暗下来,杂乱无章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彼此的喘/息,窗外的雪已经慢慢化开,逐渐热起来的天气将冰雪融化,唯一算得上整洁的床变成了房间里最混乱的地方,窗户哈气上有几个胡乱的手印,滴水顺着手印流到窗边。
过了许久,许传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不久前,自己就是这样看着窗外,枯坐到了天亮,那时她手机里刷着易凯晨的微博,窗外也是这样有些鱼肚白的颜色。
“想什么呢?”身边的人出声问。
许传摇摇头,把窗帘拉好说:“易凯晨。”
“嗯?”
“我爱你。”
“我也是。”
窗户外的太阳已经慢慢升起,从今以后,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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