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当年

“你祖父入武时不会半点拳脚功夫,他便偷师,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农户变成军中的武状元,这一点,卫六小姐这般聪慧,应该知道有多不容易。”崔琮道,“至少他那等出身,他在想办法出头,做到最好。”

卫瑶卿点头:若是这样的话,她倒真真要高看一番这位死去的便宜祖父了,每个人起点不同,他一直在争,看着不显眼,但于他自身而言,他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至少卫家已从农户变成了官身。

“成为武状元之后,他拿捏着这样的筹码主动求见我祖父,愿以卫家三代为崔家家臣,换得我祖父的提携。他虽没读过多少书,却敏锐的察觉到这长安官场之上,若非乱世又没有机会,便只能自己去寻求机会。”崔琮有些感慨,“可以这么说,令祖父若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出身再高一点,读的书多一些,想来也会是个做大事的人,你猜我祖父有没有给令祖父这个机会。”

“自然是给的。”卫瑶卿回道,且不说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就是不知道答案,“我祖父身上有一股劲,这股劲可大可小,于崔司空来说只需小小的提携,但我祖父一家却有一飞冲天的可能。我若是崔司空,自然不会吝啬这个机会。”

崔琮点了点头:“不错,我祖父给了这个机会,令祖父倒也罢了,你的伯父中书令大人倒有些出乎祖父的意料,虽说还没将此事告知中书令大人,但他胆敢自荐这一点其实倒真有几分肖似令祖父,不过中书令大人是文臣,我祖父手下不缺文臣,便先观望着,直到卫六小姐你的出现,我祖父又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中书令大人的影子,也是这般行事大胆,只是没想到王司徒会愿意花这么大的心力为你换取自由身。”

“那一纸婚约是怎么回事?”卫瑶卿反问。

“是令祖父求来的,”崔琮叹道,“卫六小姐,你若没有这般出色的话,卫家三代皆是我崔家家臣,但这纸婚约,可以让卫家女嫁与我崔家郎,那纸身契自然也不作数了,而且搭上我崔家的话,卫家同崔家就是姻亲,以令祖父的出身学识,考虑的够多了。至少于一个农户来讲,能让后代成为官身,成为崔家的姻亲,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令祖父是个很善于汲取经营的人,虽说书读的不多,但这些出自本能。”

卫瑶卿点头:便宜祖父的生平倒是个底层小人物的奋斗史,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也能明白他做这些事的意图。因为出身不一样,她真正的祖父出身贵胄,是阴阳司的大天师,受人尊崇,所见所行自然与这个便宜祖父卫烈不同。

“卫六小姐,你自己就懂相人之术,想来也知晓你的相貌是少年早夭之像,”崔琮叹道,“魏先生一早便算出来了,所以便替九郎选了你,你若不能跨过那道坎,九郎会为你守三年,恰巧也能避了青阳县主,你若是能跨过那道坎,但凡古往今来能跨过命坎的人都非常人,他自然也会娶你。”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在崔司空的掌控之中,我就是其中一个棋子?”卫瑶卿反问。

崔琮叹了口气:“是啊,想来他们也未想到你不但跨过了命坎,而且还借王司徒脱离了控制。小九跟祖父不是不知道你的价值,但是崔家手下已经有魏先生了,所以愿意放手,比起崔家,王司徒更需要你。崔家现在求稳,所以魏先生就已经足够了。这些理由很充足,但是没有人愿意做棋子,此事我虽然不知晓,呃,知晓了也没什么用,但我到底姓崔,所以我要向你道歉。”

“你不必道歉。”卫瑶卿摇了摇头,原来的卫瑶卿都已经死了,她没有资格替死去的卫瑶卿来接受歉意,更何况若真要算起来,崔家同卫家到底是谁利用了谁还很难说,这笔账很糊涂,但崔家确实没有欠她什么东西,因为但凡惹她的,她多是当场就讨回来了。崔家做的,顶多就是袖手旁观罢了,崔菩萨那样庙里供奉的泥菩萨会做这样的事不是很正常么,毕竟相由心生啊!她也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让所有人都来帮助她,有来有往,她与王家就是这样的交易。

说开了就好,崔琮笑了笑,看向那被武僧逼进厢房中的陈工同临阳长公主:“他二人定没想到今天走不出去了,只是寺庙见血么?”

果然要想瞒过聪明人就是不太容易,卫瑶卿笑了笑:“左右也早晚会知道的,我便直说了,杨公看皇陵的事情知道么?”

崔琮点头,随即蹙起了眉头:“该不会是……”

“是啊,就是这里。”卫瑶卿笑道,“而且皇室的九龙棺都已经抬进来了,眼下风水宝地成了大煞地,寒山寺的主持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这二人留下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崔琮感慨了两声,半晌之后,忽然回头望了一眼那头仍骄纵的不可一世的公主和驸马,人这一生还是与人为善与己为善来得好,因为没有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站在崖边,谁知道下一脚会不会踏空?

“我们走吧,总与我们无关便是了。”明白之后崔琮笑了笑,倒是想起了什么,“离年关也近了,今年祖父要带小辈回乡祭祖,我腿脚不便,应当没办法跟着了,到时候可否来讨一杯酒喝?”

“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家的酒可没有崔家的那么好,到时候,你可别嫌弃。”卫瑶卿道。

崔琮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不会啊,有的吃就很好了。”

卫瑶卿没有多问他笑容中苦涩的意味,人总有秘密,她的好奇心只在该有的时候有,不该有的时候不会有。

……

踏上马车,远离是非之地,寒山寺如何除了在长安城多出一条谈资外,对普通人来说影响并不大。从寒山寺到家,马车里很安静,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就到家了。

……

寒山寺发生的一切还未传到朝堂之上,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跪倒在地。

堂下只有一人站着:“程相爷的遇刺要细查,牵扯在里面的官员,三位老爷子,青阳县主,每一个人都要查。”

说话的是在朝堂上当了五年透明人的吏部尚书蒋忠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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