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梅花内卫的副阁领明崇俨,为人古道热肠,此次主动帮忙。”
“这人我知道,刚回长安时,皇后还命我刺杀他,幸好没领命,一个外人都比杨氏至亲有良心,放到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内卫里面,更是难得!”
李彦带着杨再威,来到杨冲寂的府邸,两人位于一棵大树上,目光如炬,看向正堂。
而里面成为座上宾客的明崇俨,成功获得“古道热肠”“良心内卫”的称号。
不得不说,以明崇俨的气度扮相,再加上大唐对道教的崇信,当梅花内卫是有些屈才了。
他更应是专业神棍,以一手不俗的炼丹之法,轻易博得他人信任。
此时便是如此,眼见杨冲寂家人悲伤不已,明崇俨取出几瓶丹药来,杨府内眷服下,自我感觉好了很多,纷纷出来致谢。
明崇俨竖掌行礼,仙风道骨:“助人亦如助己,诸位善信不必多礼!”
别说内眷,杨冲寂对他的态度,都完全亲近起来,也换上一袭道袍:“老夫也信道,正要向明道长请教道学!”
高宗一朝,唐人崇道的程度还没有向佛那么普遍,等到了李隆基时期,道袍几乎成为了达官贵人的必备常服,甚至比起官袍穿的时间都要长,不知道的放眼望去,还以为满朝皆是道人。
此刻正堂内在道家讲法,堂外两人观察了片刻,李彦突然道:“你觉得杨冲寂的家人,也知道孩子丢失的真相吗?”
杨再威看了看那几位难掩悲痛的内眷,微微摇头:“这等事情,岂会弄得人尽皆知?估计就杨冲寂心知肚明吧!”
李彦道:“杨冲寂是家主,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杨氏各房的默契,肯定瞒不过他,但同时具体实施起来,还需要奴仆故意配合,被牙婆得手……”
杨再威颔首:“确实杨冲寂一人不行,既然从杨府内部查起,就该从那位幼娘身边的仆从查起。”
李彦道:“内卫近来吊了杨氏不少高官,我不方便露面,你去吧!”
杨再威眉头一扬:“你放我一个人单独去?”
李彦道:“也不是单独,我会在后面看着的,去吧!”
杨再威仍旧有些怀疑,身子鬼魅般的晃了晃,最终却停在原地没动:“我去啦!”
李彦没好气的道:“你怎么跟我家鹰似的?去就去啊,做什么假动作?”
杨再威大怒:“李元芳,你等着!”
太瞧不起人了,等他把这事查清楚后,一定要逃走,让这狂妄自大的家伙追悔莫及!
话音落下,杨再威纵身一跃,身形如电,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前院。
他的速度不仅极快,身上骨骼咯咯作响,体态还隐隐发生变化,略显瘦高的身形变得威猛起来,连带着整个脸型轮廓,看上去都多出了几分威严。
五官明明没有变化,但气质改变,从杀伐凌厉的刺客,变成了威风堂堂的官员。
以这副模样来到仆从的院落,他也不隐瞒身形,直接走了进去。
管事迎出,为之一惊:“这位郎君,你怎会在此处?”
杨再威冷声道:“我是内卫,前来调查贵府小娘遇害一案,你可以去正堂向你家阿郎求证。。”
管事被他那凛然生威的双目一扫,再想到梅花内卫连满朝的官员都敢查,浑身一哆嗦,赶忙道:“我家阿郎正在堂内接待贵阁领,小的岂敢怀疑贵人的身份?”
杨再威点头:“看你口齿伶俐,正好问问你,那日丢了小娘的仆从,都被打死了吗?”
这话问得杀气腾腾,管事缩了缩脖子,干声道:“原本阿郎是要狠狠惩戒的,但夫人崇佛,说事已至此,多造杀孽并无作用,就饶过了他们一条贱命。”
杨再威眼睛眯起:“全饶恕了?”
管事道:“全饶恕了,不过免了死罪,也不可能再在府上做事了,打了三十鞭,统统赶出府去。”
杨再威道:“这也没过去几日,想要找到这些仆役,有办法吗?”
管事迟疑了起来:“这……”
他不想惹祸上身,但有意隐瞒也会招惹祸事,干脆道:“小的与这几人不熟,倒是有人与他们交好,应该知道去处。”
杨再威道:“带路。”
威风凛凛的严酷气质,再加上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很快杨再威就带着一个知道那些仆役去处的仆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府邸,还与守在门口的梅花内卫颔首致意。
他一脸威风的走出来,梅花内卫也不敢含糊,同样点头示意,双方擦肩而过,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唯独不正常的,是杨再威在一個个足以藏身的角落,目光不断扫视,始终没有发现某人的踪迹,面孔不由地绷紧。
理智告诉他,李元芳不可能就真的放任他离开,应该是在暗中盯着,可为什么找不到呢?
杨再威眼珠转了转,等到拐了个弯,后面的杨府看不到时,突然探手抓住那个仆人,迈开双腿,飞奔起来。
那仆人一声惊呼,就感到天旋地转,扑面而至的劲风让他睁不开眼睛,只能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但尖叫声很快也被堵在了喉咙里,杨再威封住了他的声音,拖着他狂奔两条街,直到自己也微微喘息,才停了下来,再环顾四周,昂头笑道:“李元芳,你有本事就骑马来追,现在后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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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则是真的后悔了,腹中翻江倒海,险些狂吐出来。
杨再威见了在他腹部按了按,开口道:“走吧!”
仆人止住吐意,战战兢兢:“阿郎,刚刚是怎么了?”
杨再威大手一挥:“这是我内卫一贯的办事风格,你不用多问,找到人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仆人露出惊恐,又突然觉得以前对生活的抱怨,实在不应该了。
这内卫听说是权力很大的官,但工作是真的辛苦,居然全程跑着,府上最苛刻的夫人,都没这么狠……
他不敢多想,双腿飘飘的往前走。
杨再威不是乱跑的,之前就问明了那些人所在的地方,此时再往前走了一条街,到了北市外。
仆从解释道:“我等奴籍,即便出了府也没安身立命的资格,出了那等祸事,别的府邸也不会要,他们应该就在码头帮工,近来这里是城中最好的地方了,听说工钱给的最足。”
杨再威看向漕运码头,倒也有些啧啧称奇。
记得他前段时间来的时候,此处谈不上混乱,但各种船只也是拥挤封堵,效率很差,没想到现在变得这样秩序井然。
他只是当看个好奇,心思不在这个上面,带着仆从走上前去,描述了一下那几人的长相,还真的问出了消息:“是有这么几人来,就在那头。”
杨再威眼中一喜,大踏步走上前去,找到了目标。
七八个仆人,正扛着重物往下运,手脚并不灵便,步履有些蹒跚。
考虑到他们离开府邸时,被抽了三十鞭,居然这么快就能干活了,说明打得并不严重,真要放手鞭笞,半条命都没了。
不过看到杨府仆人走过来,这些仆人脸色剧变,就要逃跑。
杨再威冷声道:“站住!”
仆人们站住,惊恐的拜了下来:“我们知罪!知罪!”
杨再威摆了摆手:“我不是你们府上的人,也不是来定你们罪的,问几句话就走,杨幼娘被牙婆拐走,责任在谁?”
仆人们面面相觑,浑身僵硬,沉默不言。
杨再威脸色沉了下来,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与恨意:“你们想清楚了,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杨府的人,若是不说实话,才会被牵连,杨夫人信佛不做杀孽,我可不会那么慈悲!”
仆人们浑身一颤,终于有人忍不住道:“不是我们的过错,是杨管事在街上突然犯病,腹中剧痛,我等那时都围在他边上,也就是一转身的功夫,小娘就不见了……”
杨再威问道:“杨管事?他是原本姓杨,还是被赐姓为杨?”
仆人道:“是被赐姓。”
杨再威眉头扬起:“那就是忠仆。”
高门大族对于下人的一大笼络手段就是赐姓,一般是将军赐给亲卫侍从居多,仆人也有,但非得被主人极为信任的忠仆。
因为姓氏在外面,是象征着名门面子的,如果赐姓的奴仆做了恶事,会拖累主人的名声。
杨再威目光扫视一圈:“看来杨管事不在你们之中?”
仆人嘀咕道:“杨管事被收回姓氏,也赶出了府中,但他家中富裕,自然不会与我等一样在此卖力……”
杨再威道:“将他的宅子所在告诉我。”
让杨府的仆从自己回家,杨再威这次劫富济贫,挑了个富家郎君的马,翻身上去,往城南而去。
有了快马,两边风景更是风驰电掣,只不过在经过路口的时候,他想到了那个同样被拐带却丧生马蹄之下的幼娘,下意识减缓了马速。
即便如此,半个时辰不到,他也来到了城南的修善坊。
那杨管事的宅子就在此处,跟三品大员的府邸自然不能比,但也是豪宅。
只是当绕了半圈,来到宅院正门前时,杨再威猛然勒住缰绳。
因为有一人背负双手,站在院前。
但眨了眨眼睛后,那人倏然间又消失不见。
他顿时露出惊恐之色。
开启眼识的他,居然没看清那人是怎么消失的,大白天活见鬼了?
关键是那鬼怎么长得像李元芳?
“我怕不是在内狱待久了,见到谁都像是李元芳……”
“幻觉,肯定是幻觉!”
在附近仔细搜寻了一遍,杨再威惊疑不定的回到宅子前,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背后凉飕飕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