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了六月底,天津就开始热了,等到了七月会更热,巴黎却是最舒适的季节,平均气温18度,莹丽想让玉山过来,他问玉山:“你不是有探亲假了吗,你想什么时候过来?下个月天津可就热了,巴黎这儿很舒服,我看你就过来吧,你要想过来,我就给你订往返机票。”玉山快五十了,别说来巴黎,干脆就没出过国,玉山听说莹丽要给他订机票,高兴坏了,可是又一想,我去巴黎待一个月,住哪呀?
六月二十七号,玉山收到了莹丽从法国巴黎寄来的往返机票,七月一号,在家里吃完晚饭,他兴奋地穿着儿子那套米黄色的西装,乘坐去BJ机场的大巴,启程了。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第二天一睁眼,到了。他一进候机大厅,离接机的人群还有老远,他就一眼看见了自己的老婆,因为中国人很少,莹丽也很快发现了玉山,玉山快步向前,把莹丽搂在怀里,莹丽对玉山介绍说:“你看你多有面子,我的老板亲自接你来了。”玉山急忙松开莹丽,对黛娜笑着说:“谢谢您啦,还劳您大驾,亲自来接我。”黛娜看着玉山说道:“老小伙儿,真精神!”嘴里说着,还挑起了大拇指,玉山说道:“您的中国话说的不错啊,您学过汉语?”“我的汉语是跟我的儿媳妇学的。”莹丽说:“你忘啦?春节的时候,秉琪和杰尼还带着孩子来咱家了呢。”“记得记得,尤其是那个小精灵,太可爱了。”......说着话,到家了。
这回是黛娜成厨师了,一会儿,早餐端上来了,玉山一看,是西餐:面包、牛排、果酱、牛奶,中间还坐着个老太太,玉山向老夫人说道:“您好,老夫人。”老夫人向他点头微笑,他感觉,老夫人好像听懂了。吃完饭,莹丽收拾完了,从厨房里出来,要和黛娜、戴维去上班,老夫人将一把门钥匙递给莹丽,黛娜说:“这是楼下的门钥匙,以后你们就住楼下吧,听说玉山要来,我母亲早就将楼下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她们上班走了,玉山来到楼下的房间里,进屋里一看,简直太豪华了,心想:我们家就够好了,跟人家一比,我们家可差远了,别看人家的电梯老,可是屋里讲究啊。
自从玉山来到巴黎,莹丽给玉山交代:每天的中午饭是你的任务。从此,黛娜的家里,每天的午餐改成中餐了。黛娜的妹妹和孩子知道黛娜的家里来了个中国厨师,都想来黛娜家里吃饭,可是,人多了又坐不下,只好分开,轮流来,结果是每半个月就聚一次,玉山的厨艺得到了充分发挥。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黛娜带着玉山两口儿去了瑞士的日内瓦,乘坐阿尔比斯山的缆车,浏览了瑞士的雪山,在那高高的缆车上,看见了莱茵河从那雪白的深山里缓缓流出,看见了瑞士农村的田园风光......。
一个月的探亲假一眨眼就过去了,一年中最难熬的八月份,玉山是在巴黎度过的,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玉山的心里很爽。一转眼,年底又到了,莹丽又从巴黎飞回来了。这回莹丽没给任何人带礼物,而是将那到期的一万欧元取出,又续存了五万。然后就是请了老同学聚会了一次,半个月后莹丽又回去了。
再开学。乔梁就是高三的第二学期了,大人活得很潇洒,可是孩子却到了2004年高考的倒计时,每天的学习非常紧张,一个月一考试,考试就是摸底,经过五次反复摸底考试后,哪个学生能考哪个学校,学生和老师的心里都有数儿了,莹丽打电话问乔梁,乔梁对妈妈说:“我估计考厦门大学问题不大。”莹丽一听儿子的口气,感觉儿子很自信,决定高考完了,给玉山和儿子订来巴黎的往返票,叫儿子也来巴黎痛痛快快地放松玩儿一个月。高考后,乔梁带着胜利的喜悦,跟着爸爸,一起来到了妈妈身边。
儿子要开学了,玉山的探亲假也到时候了,这爷俩又从巴黎飞了回来,开学后,儿子去厦门上学了,玉山上班了,从此,这成了盈利和玉山生活的常态,也成了黛娜一家人的生活常态,每年还没进七月,黛娜的一家人就盼着玉山从中国过来,来给他们一家老小做中餐,尤其是孩子。
2005年的七月,宋莹丽自己上了十五年的保险后,五十岁终于算是“退休”了,开始享受国家发的养老金了,每个月一千二百多,看病也可以按比例报销了,可是这一千多块钱对宋莹丽来说,是小钱,而且她也从来没看过病,可是她明白,谁都有老的一天,谁都得有病。
一晃,四年过去了,乔梁大学毕业了,他听了秉琪的建议,又读了研究生,2011年,乔梁研究生又毕业了,他来到了苏州,被赛峰公司应聘,自己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按照当初的设计走着。黛娜的家成了他们的大本营,成了每年他们三口儿的聚集地。
每年九月,是老年人疾病多发季节,辛劳了一生的老娘病重,莹丽从巴黎赶了回来,可能是老娘就着等闺女来了,莹丽刚进屋,看了闺女一眼,一句话没说,眼一闭,老娘驾鹤西去了。莹丽痛哭起来,她后悔自己没伺候老娘一天,老娘最疼自己了,可是一句话还没说,就走了,哪么说几句也好啊。
老太太一走,家里过日子、做饭的人没有了,莹丽成了家庭主妇,天津人的习惯是,早点都从外边买,已经习惯了吃面包、喝牛奶的莹丽,又开始每天早早地起来,出去买豆腐脑、烧饼果子,等吃完了,玉山上班走了,自己还得去买菜,好准备中午和晚上的,虽然吃饭的人不多,那也得有人做啊。她想:这几天我做我买可以,要是我走了以后怎么办啊?谁伺候老爸呀?
晚上,莹丽对玉山说:“过几天我走了以后,早点你就自己出去吃吧,你也不用管他,他自己愿意吃什么让他自己去吃就完了,晚饭你回来做,中午也不用你管,他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做就随他,咱家门口儿的小饭馆不是有的是吗。”玉山说:“我这驾照考完了,我得有车开啊,要不然我这驾照不是白考了吗?”莹丽说:“那倒是,再说自己有个车也方便,那你就买一辆吧,在巴黎家家都有车,但是不一定都是好车,我的老板你不也看见了吗,人家里多有钱啊,你再看看人家开的车,是最便宜的。”“那我就买辆《金夏利》吧。”
做为一个老百姓,莹丽的日子过的很平凡,但是每天很忙碌。转眼又是五年过去了,2016年九月,乔玉山六十周岁,到点退休了,退休后的乔玉山也来到了巴黎,终于和爱妻团聚了,他要带着丈人一起来,可是老爷子不来,老爷子心想:我到那儿找谁去?我的朋友都在跟前儿,到你那儿我跟谁说话?
可是,玉山来了没几天,九十三岁的老夫人不行了,莹丽想起自己来巴黎那年,老夫人才八十岁,至今自己已经来巴黎十三年了,老夫人并没有得什么重病,而是寿终正寝,老夫人走得很安详,莹丽和玉山都随黛娜的家人参加了老夫人的葬礼。
一年后的圣诞节到了,莹丽和玉山从巴黎飞回了BJ,当他们回到天津,敲自己的家们的时候,不见有动静,玉山用自己的钥匙开门进屋后,传来老爷子的呼噜声,不用问,老爷子还没起呢。
到家后,玉山还是有回家的感觉,感到很亲切。几天后,玉山感觉后背不舒服,莹丽陪他到了总医院,检查后,大夫告诉他,有一片肺叶上长个肿瘤,建议进一步检查,做了切片后,大夫又告诉他是恶性的,建议尽快手术,手术很顺利,将长有肿瘤的那片肺叶摘除了,半个月后,玉山大病初愈,出院了,自己负担八万块。可是玉山不想马上回巴黎,他还心有余悸,莹丽就在家里陪着他,再说,老爸也不想让他们走,一是家里有了人气,二是有人伺候自己了,俗话说:女儿可是小棉袄啊。老爸不想让闺女走,他还有个想法,心想:你这些年都挣多少钱啦!还挣啊,挣到嘛时候是个头儿啊!
三个月之后,玉山的身体基本康复,自我感觉良好,于是和莹丽又飞回了巴黎。莹丽来黛娜家里已经十几年了,如今黛娜也是奔七十的人了,儿子和女儿谁也不愿意接这个班,结果是外孙子接了班,黛娜这个外婆退休了。
又是两年过去了,2019年的圣诞节又到了,莹丽和玉山想春节回来,结果他们和黛娜一家人在巴黎过了圣诞节,然后又回到了天津,可是谁料到,大年三十还在超市里采购年货,初一疫情来了,据说比2003年的那场Sas还邪乎,有些国家开始封国,巴黎是回不去了,不到一年,疫苗研究出来了,要求每个正常人都要打疫苗,莹丽和玉山都打了疫苗,老爷子年事已高,血压也高,他自己不想打,政府也不勉强,可是打了第三针加强针后,玉山感觉不舒服,到医院一检查,肺部有结节,经进一步检查后,大夫对莹丽说:“您爱人是肺癌晚期,两年前他做过肺叶摘除,现在癌细胞已经转移到脑子里了。”莹丽问大夫有什么治疗方案?大夫说:“鉴于他已经是癌症晚期,建议采取保守治疗,就是结合放疗、化疗,同时输液,输液的药物是进口的靶向,要自费,输一次液大概要五千到八千,你们自己决定。”莹丽陷入了沉思,心想:花多少钱那也得治啊,人都走了,要钱还有什么用啊!可是玉山不想治,他想:癌细胞都转移了,还治嘛呀,这不是给医院送钱嘛,他对莹丽说:“咱回家,我不治了。你没看见大夫都不给手术了嘛,这就是等死呢,我为什么不回家等死,我死也得死在家里啊!”玉山拒绝治疗,莹丽拧不过他,他们回家了,半年后玉山走了,他们的孙子都两岁了,可是自己还没见过呢。莹丽巴黎也回不去了。巴黎黛娜的理发店还开着,只是换了新的主人,就和巴黎的小咖啡店一样,也有百年历史了。全文完202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