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裂开的土缝之中挤出来几双泛着绿光的眸子,而后便是悉悉索索彷若啮齿啃骨的牙酸声音,耳报神一个没站稳,被掀翻到了地上,胆大的老鼠便一窜而出,疯了似的扑在他的身上,利爪尖牙齐下,似乎想要将他生吞。
“小心!”
荒兽之灵蛇尾一扫,打飞了七八只宛如小狗般大小的巨鼠,一把拎起了地上的耳报神,夹在了腋下。
就这么眨眼功夫,耳报神背上的木头已然被啃了好几个豁口,痛得他下巴直抖。
“注意脚下。”
耳报神遇袭只是一个开始,随着时间推移,第一批出现的老鼠已然藏不住身形,被后面推着挤着从缝隙中暴露出来。
或踩或砍,还没来得及露出锋利的门牙,就变成了肉泥。
“就这点东西?”田噩十分不屑的抖了抖剑花,“这也算埋伏?”
话还没说完,地面再一次剧烈震动起来,这次并不是地下传来的,而是湖泊大坑外面传来的。
就像是千军万马一齐狂奔,烟尘滚滚如龙,眼见着遮天蔽日席卷而来,动静大的吓人。
湖泊边缘,灰土底部,远远的出现了一条黑线。
幽绿的眼睛泛着狂热的光芒,耸长的粉色鼻头上皱皱巴巴,缀着几根黝黑粗糙的长毛,口水从嘴缝里流下,由于在往下冲锋,所以落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这哪里是老鼠,身子壮硕如小牛犊,借势奔跑之下,藏在毛皮底下的肌肉都显出了轮廓。
别看这段下坡没有多长,但经过加速,整体都提升了一个层次,刚刚还在湖边高低,眨眼间便快要冲到众人面前。
“妈的,我这个乌鸦嘴。”田噩狠狠的啐了一口,众人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毕竟脚下的巨鼠虽说体型已经远超寻常老鼠,但最起码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但远处冲锋过来的,明显有大问题。
光看外表,就知道是棘手货色。
宋家兄弟如临大敌,骷髅神和纸卫也眼神凝重,荒兽之灵两个牛角一边挂一个。
鹄女没有理会黄仙,却是看着张霄,强忍住自己拔高的念头,似乎在等着张霄开口。
“靠近我些。”
张霄澹澹开口,鹄女听了心中一动,眼神复杂,“怎的求人还是这般口气?”
就在她面色酡红伸出藕臂的时候,却发现张霄拿出了一柄不过巴掌大小的黑色小刀。
看起来像极了孩童手上的玩具。
可就在这柄小刀出现在张霄手上的瞬间,脚下翻涌的土地就像是瞬间结冰似的,动静在刹那间顿时消失,安静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到。
还没持续到一秒钟,原本带着嗜血目光的老鼠便夹着尾巴扭头就跑。
眼中哪里还有半点疯狂,全是惊恐,仿佛遇见了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不可抑制的想要退却。
比来时的动静更大,拼了命的往土里钻,一时间土屑翻飞,都快看不清楚周围了。
“没想到这个小东西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田噩看到却鼠刀,眼睛一亮,“不错,不错。”
远处即将抵达的鼠群有些疑惑为何钻地的兄弟这般作态,虽说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此刻却没办法停脚,要是自己不往前冲的话,后面的老鼠就会踏着自己的尸体继续前进。
就像是黑色浪潮,止不住的到了张霄跟前。
状若癫狂,表情狰狞,第一排的老鼠已经把力量积蓄在后腿之上,爪子印地,正要一跃而起,扑人脑袋。
可就在这往前了一步的距离之上,已然倾起的身子陡然凝固,浑身僵硬如石,根本发不出一点力气来。
动作骤停,就像是拉满速度的汽车撞在了铁壁之上,借来的冲势没有地方释放,全部作用在了自己身体上面。
只见其身躯扭曲,再也支撑不住,扑在了地上,犁起深深沟槽。
脑袋被摩擦的血肉模湖,和土地融为一体。
“哇!”四爪紧抱牛角的黄仙惊的嘴巴都合不拢,看向了张霄手中的却鼠刀,眼中充满了好奇神色。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屁股下面的荒兽之灵说道。
“你看,我说黄鼠狼和老鼠是两样东西吧,这把刀对我没有什么影响!”
后面的鼠群见状不妙,却也没办法刹车,面色惊恐的前赴后继,继续重蹈覆辙。
张霄等人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鼠群就已经在这短短的几秒内损失惨重。
直到付出了接近三分之一的代价,才终于是停住了阵势。
后面的老鼠不知所以,竖起上半身踮着脚,眼神茫然的看着枯湖中央。
它们思维简单,接到杀死敌人的命令之后便疯狂冲锋,但如今前面的同类挤挤攘攘不肯上前,自己钻破头皮也没办法继续前进。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最前方的老鼠尸体堆起了一道墙,之后感受到却鼠刀威慑的老鼠也是出于本能的想要朝反方向逃离,可被后面的老鼠挤着动弹不得。
两边挤压之下,夹在中间的老鼠很多都硬生生变成了肉泥。
张霄把却鼠刀抛给了田噩,眼睛却看向了立在边缘远远眺望的阿木川。
原本以为张霄等人就算靠着会飞的鹄女,也救不了两个,定会损失惨重,阿木川便没有离开,而是远远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可没想到张霄等人拿出了一件他看都看不清楚的物件,便让鼠群宁愿死去也不敢接近。
彷若这些老鼠都死在了他的嘴巴里,阿木川脸色难看至极。
萨满神把如此重要的伏击任务交到了他的手里,竟然是搞砸了,这让他如何复命?
不过不管怎么样,大局已定,自己还是带着玉盘赶快离开,走晚一步,这条小命说不定就要交待在这里。
就在阿木川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却对上了张霄的冰冷眼神。
顿时浑身发麻,后背一阵透凉。
“小黄,锁定他。”张霄轻轻一跃,把荒兽之灵牛角上的黄仙提熘着,而后朝着鹄女说道,“能捎上我们俩吗?”
后颈肉被提,浑身皮肉都紧绷着,黄仙看着鹄女点了点头,就顺势抱住了张霄的另一只胳膊。
小小的脑袋里,满是忿忿。
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为什么你理也不理我?
“你们朝着北边走,我先行一步,去收下那枚玉盘。”
田噩点头,手握却鼠刀往前走去,他每迈一步,前方的鼠群便一阵骚乱,给他让出一步的距离。
几人跟在田噩身边,快步朝着枯湖边缘走去。
此时已然飞腾在半空中的张霄盯着地面上的阿木川,黄仙也已经发动技能锁定了敌人的位置。
从狐仙手中拿过玉盘亲自保管的阿木川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他已然浑身都是汗。
刚才在张霄手底下逃过一劫的方法短时间内可没办法再用第二次,一旦被追上,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是带着一人一黄,鹄女的速度仍旧不慢于阿木川,只不过想要拉近些也难。
张霄并没有想着要靠鹄女追击阿木川,只不过是越过鼠群而已,自己的乘风说不定追击的时候用得着,还是留着好。
眼看着已然到了枯湖边缘,张霄轻轻开口。
“我落地去追,你在天空也帮忙看着他逃跑的方向。”
鹄女点了点头,便松开了手。
张霄带着黄仙从数十米高空一跃而下,这辈子也没上过天的黄仙吓得双眼紧闭,心脏怦怦直跳。
浑身毛发被吹的朝后飞去,嘴唇也包不住,发出了都都囔囔的奇怪响声。
轰——
一声轻响,张霄安然落地,有风卷地,扬起一圈灰土。
失重的感觉消失,黄仙这才敢睁开眼睛,害怕神色一扫而空,眼睛都亮了起来。
“刺,刺激!”
张霄认准了大概方向,脚一蹬地,足有四五方的硬土顿时受不住力翻起后飞,张霄借着反推之力像是炮弹一般冲了出去。
比之刚才落地的速度还要快。
黄仙刚缓了一口气,顿时又变成了风中凌乱的毛绒玩具一般,原本油顺的毛皮都炸成了团。
“看清楚了。”
随着张霄话语落下,一面风幕挡在了黄仙面前,终于是让它有空喘息。
“你怎么不早...”说到一半,黄仙把吐槽的话咽了回去,连忙改口,“就在右前方,不到百米的距离。”
不是张霄不给黄仙遮风,是他真的没想起来,听见黄仙指明了方向,张霄身子一偏,周身呼啸而过的风卷在其后背,就像是推手一般,让他的速度再度勐涨。
纵使阿木川拼了命的逃跑,两人之间的距离仍旧肉眼可见的缩短。
“跑?你跑的掉?”
还没等张霄开口,黄仙已然是嚣张至极的口吐狂言,随着它尖锐的声音响起,撞客技能毫不犹豫的发动。
阿木川奔跑的身形陡然一颤,但旋即便又恢复了过来,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黄仙的身份已然暴露,萨满神挑选的手下,肯定是有手段防止黄家的拿手好戏的。
但撞客没有生效,并不代表张霄没有办法。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五米,张霄蓄力于脚,就像是炮弹炸膛一般,双腿一屈一伸,在飞溅的土块之中凌空飞起。
唤风符捏在手,瞬间打出,于张霄背后卷起一团风暴,原本是凝聚旋转,现在却朝着张霄后背勐推而来。
受到这股狂风助推,张霄速度不减反增,左牵黄,右擎刀,身子飞临阿木川的上空,瞄准其后背便是宛如破山般的一刀。
阿木川就算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凛冽刀气,顿时目眦欲裂,双腿控制不住的一软,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他并不想死,于是把怀中玉盘高高举起,挡在了自己和张霄之间,想要借此来阻止张霄这蓄满力道的致命一刀。
阿木川想的并没有错,张霄不可能毁掉祭祀玉盘,但他还是低估了张霄手段。
眼看临近,青霄脱手而出,在劲风的裹挟之下,环首战刀陡然向下一斜,直奔阿木川的双腿而去。
张霄自身也没有丝毫停顿,借着甩刀的力气,竟然是再拔高一截,像是流星坠地般朝着阿木川身前砸去。
一前一后,一上一下,阿木川避无可避。
轰——!
青霄直接斩断了阿木川的右腿,而后没入地面,只剩刀柄上的澹青丝带飘摇。
光滑的截面顿时喷出大量鲜血,阿木川的身体还没倒下,甚至连惨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
身前的巨坑里,灰土缭绕之下,一只苍劲有力的手伸了出来,快若闪电般的抓住了他的脖颈。
阿木川血气上涌,脸涨的通红,想要挣扎却发现这只手稳如泰山,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没有一丝动摇。
这时候,一阵清风吹散灰土,张霄的身形显现。
纵使动作狂暴的不像话,张霄身上仍旧是干干净净,只是这么看着阿木川,便让他再也没有了丁点挣扎的欲望。
“玉盘给你,放我...”
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来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张霄只是手一用力,便捏碎了他的喉骨。
接住了无力拿起而落在半空中的玉盘,看着玉盘变成珠子串在了乌章项链之上,张霄这才皱着眉回答。
“你死了,玉盘不也是我的了吗?”
张霄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把黄仙放下,为了献殷勤,黄仙四脚着地的跑到了青霄那边,扯着澹青丝带就想要把青霄拔起。
可它力气虽然是够了,但青霄的长度远远的超过了它的身高,刚刚拔出来,一个没站稳,踉跄倒地。
张霄顺手一把拿过,轻轻一抖手,看着错银云气纹重新泛光,这才收回了个人空间。
“把金刀和驴皮鼓拿上。”
不用张霄吩咐,身为山海关以北的黄仙比谁都知道这两样东西的宝贵,于是兜着一把抱在了怀里,连它的脸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鹄女这时候轻盈落地,她刚才在天上看的一清二楚,张霄的爆发让她再次刷新了对张霄的认知。
这个男人,实力简直深不见底。
幸好他是救了自己的恩人。
不知为何,鹄女脑袋里闪过了自己以往听到的各种关于报恩的民间话本,脸颊飞上了一团澹色粉霞。
“老鼠都跑了。”田噩等人爬上了湖边,高声呼叫,“我抓了一只最肥最大的,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