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 垂钓日(九)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病态完全沉于表意识之下,那层地板非常坚固,你猜它是谁打造的?”

娜塔莎不用猜,但她还是非常配合的说道:“我猜是当初治愈你的那位医生。”

“用治愈并不准确,他只是个普通人,也没有消灭类似于绝症的孤独症的能力,但他的确对于治愈这个词有相当强烈的追求。”

“所以他就用一层地板把你的病态封存起来了?”

“是的,在原本的那个世界是这样,如果我一直安于现状,完全不打算摆脱当时的社会环境,那么这样过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因为那里足够安全。”

席勒出乎意料的坦诚,甚至连“原本那个世界”这样的用词都没有避讳,娜塔莎也并没有惊讶,作为没有与席勒产生什么太深厚友情的客观个体,其实她看得更清楚。

“但是因为大学生活实在是太枯燥无趣了,请注意,当时我的病态被完全封存了起来,这意味着我没有什么变态的爱好,也不追寻刺激,纯粹就是大学的学习生活对我来说太无聊了,因为那些知识我不光会,还早就从实践中感受到了。”

“早慧的一大缺点。”娜塔莎耸了一下肩说:“有一类父母喜欢让孩子提早学习不属于他们年龄段的知识,能不能赢在起跑线上我不知道,但当他们第二次复习这个知识的时候,肯定会失去很多兴趣。”

席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接着说:“然后我出了国,并在无人监管的环境里开发出了一点小爱好,随后我就发现,光封存病态是没用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黑暗,他们来到了那个洞附近,但这其实就只是一个洞,没什么好看的,从里面透出来的光芒太过强烈,娜塔莎也没办法管中窥豹,通过一个洞看清另一面思维高塔的景象。

然后他们继续往前走,娜塔莎不知道还要去哪,但在路上她听到席勒说。

“我的原始欲望在成长过程中受到病态的影响太深,以至于就算病态本身已经被封存了,他还是影响着我的方方面面。”

“那位医生只封存了病态,他不可能封掉我的所有情绪和欲望,既无必要也做不到,所以我依旧遵从自己的愤怒选择踏上了复仇之路,来到了这个国家,调查当初发生在孤儿院的惨剧的幕后黑手。”

“我抽丝剥茧,一点点找到了与之有关的人员,但第一次意外发生在我动手杀掉一个石油行业商人的时候。”

“就如你所想的,我清楚自己有潜入暗杀的条件,并且有把握他们短时间之内找不到我,我也的确这么做了,唯一的问题就是在预想当中的一刀割断他的喉咙之后,我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亢奋。”

“浑身发抖,心率完全超出正常范围之外,大脑和躯体连接不起来,且完全不受控制。”席勒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仍有些后怕一般说道:“甚至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缺失。”

“当意识重新回归我的大脑之后,我发现我和那具尸体待在一起,在我租住的公寓里。”

“可能是我运气好,那个富商有一个分居多年的妻子和儿子等着继承一大笔遗产,他们匆匆处理了富商失踪的案件,没引起任何波澜,我也因此而侥幸逃脱,在那种状态下真的只是侥幸。”

“这就是你说的‘还没到亡命天涯那一步就出了问题’。”娜塔莎瞪着眼睛看着席勒,随后又眯起眼睛说:“这种情况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杀完人因兴奋而无法正常脱离犯罪现场……”

“第一次的情况比较严重。”席勒继续回忆着说:“后几次要好了一些,但紧接着又产生了另一个问题。”

“我在杀人时兴奋,为了研究出解决这种现象的方法,我继续放下钓饵等待目标,次数多了,我意识到了某些改变正在发生。”

“那是什么?”娜塔莎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问道。

“我并不是一个禁欲主义者,学校里有不少人追求我,我挑选了一个只想和我一夜情的女孩,企图通过和她上床制造不在场证明,然后我就发现,某种反向的条件反射发生了。”

“我在亢奋起来的瞬间,第一反应是杀了她。”

娜塔莎都愣住了,她沉默了半晌才转头看着席勒说:“我是希望男士们的故事直白点,但是不是这种类型的直白,这也能条件反射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席勒长叹一口气说:“我推测是平日里压抑的病态赋予某些病态行为更强烈的亢奋,这强化了我的反射,并使他和制造杀戮与死亡联系在一起,导致了这种结果。”

“而我要给你看的是……”席勒略微的拖了一下长音,而娜塔莎已经在面前的一片漆黑之中看到了一些朦胧的存在。

她再往前迈了一步,“哗啦”一声,像是石子被踢下悬崖的坠落声传来,娜塔莎凝神一看,脚下是万丈深渊。

“与思维高塔相对的,这是我潜意识通向表层意识的思维深渊,也是曾经病态的牢笼——我的牢笼。”

娜塔莎转头看向他,目光在黑暗之中更加专注,她问道:“你是病态?”

“我们都是,在此之前,我们与其他特质一起混居于表意识当中。”席勒站在悬崖边缘,用力的跺了跺脚下的地面并说:“那位心理医生用社会规则和道德筑起的坚固的高墙,叫做‘超我’。”

“这坚固的地板出现时,受病态影响极深的原始欲望都来到了地板之下的思维深渊当中,包括色欲、暴食、嫉妒等等,也有一些和平社会中用不到的技能,如操纵、追猎、凌虐等,还有一些被扭曲了的理论和观念,比如艺术。”

“史蒂芬说他在你的思维高塔之内遇到了一个打着花纹领带的人,他自称是病态。”

“他是操纵,也是病态污染的源头。”席勒凝视着思维深渊下方说:“你可以把思维深渊和思维高塔的情况对等起来看,如果你现在下去,也会在这道深渊里看到不少的席勒,病态与常态相对,也是由许多碎片构成的,只不过我们联系的更为紧密。”

“实际上,我们之中的不少也出去透过气,在来到这个世界并打出了那个洞之后。”

娜塔莎刚想问,席勒就开口解释道:“显然,这个世界并不属于和平的规则社会,首先就不和平,其次,我记忆中的社会规则在这里也不适用。”

“攻击性强的人格在危险的世界当中是安身立命的保障,所以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傲慢利用某个世界的特性在地板上打了个洞。”

“那那个电梯又是怎么回事儿?”

“事到如今,装迫不得已还有什么意义吗?”席勒笑了笑,然后说:“每天从洞里跳来跳去很麻烦,不如直接建个电梯。”

“真有意思。”娜塔莎半是惊叹半是调侃的说道:“能和我讲讲各个病态特质是谁,又做过什么吗?”

“你打算写进神盾局的保密档案里吗?”

娜塔莎摇了摇头说:“仅是我个人兴趣。”

“操纵是最为古老的一个,你可以将他看作是病态的本源,因为他是在那个神秘的实验组织实验开始的初期阶段就诞生的,他吸收了一切那里病态的知识,记录了一切创伤和疼痛,这些东西就像是病态的养分。”

“暴食上去了好几次,但因为某次他在用餐的时候不太注意礼仪,咬了不属于他的食物好几口,所以电梯暂时不对他开放。”

“追猎和艺术合作过进行一些玩弄尸体的连环谋杀案,虽然死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你下来之前,艺术还对我说,他想用液氮把你冷冻起来,放在芭蕾舞台上。”

娜塔莎打了个寒颤,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球左右转了一下,然后从睫毛下面觑着席勒,玩味的笑着说:“如果我推断无误,你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

“你可以叫我‘变态杀人狂施虐狂精神控制狂变态艺术家等怪物通力合作的导火索’。”

“谢谢,你破坏了所有气氛。”

娜塔莎又开始思考起了那个逻辑的矛盾,她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杀戮使你亢奋,进而演变成了亢奋使你杀戮,难道其中的媒介就只能是杀戮吗?就不能换个更温和点的吗?”

“这个问题的关键之处在于,即使你解决了我的问题,还有一大堆的病态问题等着你去解决。”

“比如?”

“比如暴食什么都吃。”

娜塔莎忽然想到了他是指什么,她又打了个寒颤,而席勒接着说:“病态的特质比常态联系的要紧密的多,一旦满足了病态需要,所有特质都随之显现,如操纵和暴食、追猎与艺术、凌虐与色欲,完全不分彼此。”

“那我觉得你单身也挺好。”娜塔莎十分诚恳的说:“你的身边暂时应该还没有符合你审美喜好的人出现吧?如果有的话,我们立刻把他调离。”

“是的,暂时没有。”

席勒的话刚让娜塔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我准备钓一个。”

有人危了我不说是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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