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市委家属院。
二号楼。
“好，我知道了，就这么办吧……”
刘相韬放下手机，看了眼坐在面前的妻子胡慧云，道：“卫生局那边问过了，是市委办那边打的招呼。”
“这真是钱书记的意思？”胡慧云的脸色顿时一沉，“他居然直接绕过了你，这么安排宋澈，到底什么心思啊！”
“无利不起早啊，这么做，肯定是符合老钱的利益。”
刘相韬沉吟道：“我本来是准备等这次招商工作结束后，再着手处理宋澈的级别问题，没想到老钱居然抢先一步，把这一手给操办了。”
“他是知道了殷老和宋澈的关系吧？”
“肯定的，殷老都这么大张旗鼓的现身了，岂能瞒得过他的耳目。”
刘相韬苦笑道。
其实，现在知道殷老微服私访来云州的人已经有几个了。
玩味的是，包括钱未来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去叨扰。
既然首长不想声张，索性免得自讨没趣了。
但是，私底下，钱未来肯定要有所应对。
“他应该知道了殷老对宋澈比较赏识，索性趁机做一次顺水人情，把上上下下的关系提前做到位，这么一来，他相当于就是宋澈的仕途领路人了。”刘相韬分析道。
“那既然他想提拔宋澈，干嘛不提前跟你通个气，他明知道宋澈是你钦点的人。”胡慧云不满道：“还有，送人情就送人情，他指示那个商务局的老潘故意在会议上吹捧宋澈，这不是相当于把他架在炉子上拷嘛！我和你起码也知道宋澈初来乍到，应该先低调熟悉情况，提拔的事情大可以缓一缓，他这么急着送人情，难道不怕反遭宋澈的埋怨吗？”
“埋怨？你觉得老钱会在意这些吗？”刘相韬反问道。
胡慧云不由的哑然。
是啊，堂堂市委书记，岂会在意一个官场新丁？
即便宋澈的情况比较特殊，但也还远远轮不到令钱未来重视的程度。
“其实，这也是老钱的高明之处。”刘相韬道：“他既想送人情，也想立威信，毕竟宋澈没进体制之前，就闹腾出了不少风雨，让他加入此次招商，换了我，也会担心这孩子会意气用事搞砸了，现在老潘把宋澈推到了所有人的眼皮底下，无形中就起到了监督作用。”
“当然了，他也想给所有人提个醒，云州班子的班长，始终是他。”
胡慧云默然点头。
这几次，刘相韬陆续出手处理了谢束望、孟浩辉等实权官员，又借着老吴巷拆迁的事情，一举赢得了面子和里子，在云州官场的声势一时无两。
但，锋芒过盛必遭人忌。
哪怕钱未来不会心胸狭隘到为此跟刘相韬较劲，但他也断然不会容忍大家忽视了他这位一把手。
明令禁止，是每个一把手都极度在意的。
而这次瑞辉公司来华投资，云州作为潜在投资地之一，整个班子都志在必得。
虽然职责上，这是归市政府的盘口，但于情于理于政绩，钱未来岂会袖手旁观？
他一方面绕过刘相韬提拔宋澈，另一方面又给宋澈挖了个坑，说穿了，就是要借题发挥，展现自身的影响力。
“算了，这段时间，我的风头确实太过了，是该稍微收敛一下了。”刘相韬豁达一笑。
“那宋澈怎么办，他一个新丁，能应付得了那些老油条么。”胡云慧不无担忧的道。
“就当提前给他的试炼，堆高于岸流必湍之，如果他连这道坎都闯过不去，不如趁早给他安排一份清水差事，好好搞他的学术。”
刘相韬说是这么说，但眼中，竟流露春几分期许……
……
“老弟，老哥知道你想低调，但这实力不允许啊。”
一家餐厅的包厢里，葛中原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咂嘴道：“诶，我给你分析了这么多，你想明白眼前的关节了没？”
“就是领导们在拿我当角力的炮灰呗。”
宋澈苦笑道。
其实都不用葛中原解读潘局长这些领导的背景详情，宋澈就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既然都知道自己是被赶上架子的鸭子……不对，不是鸭子。”葛局长醒悟到把宋澈比作鸭子不合适，赶忙改口，“等于你现在是市委和市政府两大山头对弈的棋子，这处境不太妙啊，要不然老哥帮你去游说一下，让老肖和老潘他们别再瞎起哄了。”
“他们也都是领命办事，谁说都没用。”宋澈叹息道：“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虽然低调不成，但起码想给我穿小鞋也得多掂量一下。”
“那也成，总之你小心行事，宁可无功，但求无过。”葛中原告诫道。
犹豫了一下，葛中原低声道：“其实吧，老哥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跟应市长打好关系。”
宋澈就想起应立文一直模棱两可的态度，道：“应市长的立场如何？”
“他吧，难听点，就是墙头草，哪边有利就倒向哪边。”葛中原兴许是喝了酒，对宋澈也更加的掏心挖肺，“但无论倒向哪边，他首先想的是明哲保身，接着才会想着谋取好处，平时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不惹事、不管事、不干事的做派，只要你没跟他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他也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念头。”
宋澈微微点头。
可以说，应立文这种“三不”官员，恰恰是基层官场一个很普遍的写照。
更直白点，就是一枚趋利避害的庸官。
“但是，如果你能给他带来利益，他自然也乐于投桃报李，你懂我的意思吧？”葛中原又提点了一句。
“先不急，现阶段工作组刚成立，美国瑞辉公司的考察团队也快过来了，在项目还没明确是否落地的情况下，暂时大家也没闲情玩那套勾心斗角。”宋澈道。
他知道葛中原是想让自己将手里的人脉资源分享给应立文，换来自保的凭仗。
但，他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官场氛围，步步惊心、唯利是图，活得太糟心。
葛中原见状，也不再多劝，刚拿起酒杯，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掏出一看来电显示，顿时一愣，对宋澈说：“是林若楠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