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一盏烛豆摇曳颤抖。
方圆习惯于在昏暗中思考,逼格满满。
小丫头已经是大姑娘了,自己带着狗在热饭吃。
云灵擅于专研料理,更专精于干饭,不可能把自己饿着。
这不,不知道又搞出了什么黑暗料理,从伙房方向渐渐传来一股油炸臭袜子的味道……
该不会是昨晚的鱼坏了吧?
应该不能,这大冷天的,冻成一坨了都。
嗐,臭了也没事,臭鱼烂虾嘛。
焯,又瞎合计。
抱元归一,沉心静气……思考。
当前的局面大致如下:
一,实践检验真理,自己的幻术分别被唐三藏和秃毛淫魔看穿;
前者是因为见多识广,又恰巧在天竺见过幻术,通过幻魂香的味道推理出自己是以‘皮肤’示人;后者则是用神通直接能看到自己的本体。
那货说已经记住我的样子了?总不能千日防贼吧,这很吓人,不可饶恕。
二,秃毛淫魔的能力,太强了。
动不动的就化成一股黑烟,难道是自焚成的仙魔?
通过他的话,能推断出两点。
他因误认我是梵若寺的人,说天涯海阁不过是梵若寺伸向凡间的触手,这说明仙门不能在凡间随意走动。
那仙门在在哪呢?凡间……难不成真有仙界?
再有,假设我就是仙门的爪牙,那他来偷银子偷圣旨,胡作非为,不也就只是个狗腿子而已么?
方圆回想起下午的场面,那种一袖子干倒一大片,对冷兵器完全免疫的能力,他心里一阵发毛,那绝对不是个体人类能够展现的力量,在他的认知里,上一个这么牛逼的应该是钢铁侠,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狗腿子都这么厉害?日。
他拧着眉头,用炭笔在纸上不断画着思维导图。
自己好歹是“时光机科研小组”的博士,不至于这点逻辑都捋不出来。
旺财——独眼老头儿——蓬莱——梵若寺。
秃毛——北地口音——炼魂——好色,炉鼎……
幻术——唐僧——天竺——雪域——造化佛功……
又没了什么头绪,他想了想,在‘秃毛’两个字下划了一条线,延伸出去:
卢文操/上官仪——税银(念力),圣旨(龙气)——秃毛门派(妥妥邪教)——目的:不明(邪教要龙气和念力做什么)。
又断了思路,方圆转着炭笔,脑中疯狂思索。
他念书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和寝室的同学玩头脑风暴,玩法是规定从某一个词开始联想,中间要不少于十个词,结尾要落在另一个指定的词上;中间十个词要收尾相关。
比如说:从‘鼻毛’联想到‘土星环’,中间不少于十个词组,那么就可以这样说:
从‘鼻毛’联想到了‘鼻子’,从‘鼻子’联想到了‘五官’,以此类推,
五官——人类——文明——科技——飞船——宇宙——外星——土星——土星环。
他记得有一哥们从照相机联想到陈冠希,就牛牛的。
回忆过往,恍如隔世,他会心一笑,甩了甩头。
在纸上又写:
凡间,仙界,两个词中间互相划了个箭头,中间是个问号。
假设真的有仙界,那么仙凡两界之间的通道在哪?
仙门为什么不能随意在凡间走动?
是仙门之间互相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来往路途中有什么限制?
这很重要,这关系到自己一家的小命是不是会被神仙顺带着摁死。
不过他觉得结果不会太乐观,那淫魔杀人屠村完全不像有忌讳的样子。
旺财,蓬莱梵若寺……看来在弄清仙门情况之前,还是要死死抱住旺财的大腿才是,再有人来问,咬死自己就是梵若寺的人,强行拜山头!
但在这个家里,还是得分清大小王的,说不给你骨头就不给。
卢文操要妥善安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当个人证出场。
幻术……有点鸡肋了,等找到大成方法再用着试试,如果还瞒不了神仙,就留着专门骗普通人用吧。
仙门仙门,仙门到底在哪呢?神仙应该不都是淫魔那样吧?
算上独眼老头儿,自己也算见过俩神仙了,都不是啥好人的样子,还是旺财最正常。
如果神仙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话,普及修仙运动能拯救未来?估计没多少年就自相残杀完了呢。
老师啊老师,你到底跑哪去了,还是你其实已经验证了我的推论,自暴自弃自挂东南枝了?
又或者被冷漠的修真者同化了?
他手中的笔越转越快,思绪又不知飘到了哪里。
“嘶”
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他感觉脑壳似乎要裂开一般,瞬间就朦胧了意识。
眼前飘忽,无法张口,颤颤巍巍地使劲伸手够着床头的一个瓷瓶。
他从过来就患有头疾,自我诊断是穿越时烙下的毛病,有钱了之后找到孙思邈特意配了许多健脑明心的中药丸,家中常备……
只是这次疼的格外厉害且突然。
‘完了,用脑过度。’
这是他最后一个想法,紧接着就‘咣噹’一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穿过了一大片灰色的薄雾。
他以为自己死了,只想着:云灵咋办?
可穿过雾团之后,光芒大作……眼前的场景是一半残阳和无尽的黄沙。
西南风从远处吹来,沙丘掀起一层尘土,翻卷着掠过地表。
灼热的风、卷动的沙拂过身体,触感无比真实。
他低头看了看,抬起的是一双浑厚粗糙的大手,双臂肌肉虬结。
他慌乱地摸了摸脸,稀稀拉拉的胡渣子扎人,刀削的国字脸……脚下破草鞋,指甲里都是泥,一身破布袍子……
这特么谁啊?
难道……又穿了?
我要当财神,我不要荒野求生!
他无助地跪在沙地上,叫喊声被空旷的世界和呼啸的风声掩埋。
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圆绝望了也接受了,丑就丑点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站起身下意识地继续迎着落日走去。
每走一步,双脚都会陷入沙土,滑腻温软的触感的确无比真实。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苍凉,心中是无法言说的凄凉。
“早知道,就把晚饭给吃了。”
他以前其实很丧,不是个乐天派,但没办法,生存环境所致,人类的末日,让他不得不把仅存的良心和理想用在寻找出路的工作上。
后来,时光机研发成功,他紧随导师步伐穿越而来,没成想故障发生,来到了大唐,他认了,三十多岁的脑子,年轻的身体,未必不是个好事。
在万恶的封建社会闯出一片天有多么不容易?他从来没叫过一声苦,多少个深夜泪洒被窝。
为了找神仙,无所谓,拼了,这好不容易找到了,见到吹口气就能弄死自己的神仙,他也没在怕的,冥思苦想解局的办法,想着想着……哎,这叫什么事儿啊!
落日只剩一个弯弯的圆弧,余晖洒落。
他崩溃了,往地上一躺,感受着后背传来的热度,不走了。
世界寂寥,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耳畔簌簌的沙响中夹杂着一丝律动,他连忙坐起身,凝神细听,是箫声。
再听,是熟悉的箫声!
连忙起身朝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这一天,他在夕阳下奔跑,脚步是那么的轻快。
哈,是梦!
他完全不觉得累,越跑越快,一步数丈,翻越几座沙丘,一片绿洲出现在前方。
一汪碧水周围零星散落着几株高大的沙罗树。
远远瞧去,池水中央一个绿衣仙子凌空而立,背对着他。
箫声渐大,方圆已奔至水畔,那道窈窕的倩影稳稳站在水面上。
“仙子仙子!”
他边喊边跃进水中,一套自由泳扑腾过去。
可仙子就像听不到他的声音一般,犹自吹奏。
他不论怎么游都拉不进和她的距离,心中暗忖,这也是仙术吧?
如此想着,也不再折腾,只是把自己泡在水里,安安静静地听曲子。
箫声曲调婉转悠扬,却和普通的吹奏方法不同,音节忽高忽低,苍凉中带着一丝神秘。
他渐渐地听入了迷,许久之后,绿衣仙子才横萧垂手,静静地抬头远望。
单从背影,方圆就感受到无比的寂寥,仙子姐姐似乎在等人。
他决定做个安静的旁观者,没有再出声。
绿衣女子幽幽转身,落日余晖将她的侧脸镀了一层金边。
方圆陡然忘了呼吸,心脏狂跳。
太漂亮了吧?
他收罗了好多词,以他博士后在读的学历仍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女人的美貌。
白,身材好,美!
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足以铸就的美,不媚不俗,超凡出尘。
可她就像看不见方圆似的,足尖轻轻一点水面,整个人便翩翩飞起,迎风而去,片刻便没了踪迹。
不知怎地,他心里生出无边的失落,仙子这么美,以后看不到了怎么办。
只觉得不如就淹死在这好了,
然后便把自己沉进水里,咕噜咕噜吐了一串泡泡。
忽然,他觉得双颊被泡的生疼,再想向水面挣扎却没了一丝力气,意识一模糊,便惊醒过来。
眼睛睁开一条缝,已然躺在书房的软塌上。
“哥,你快醒醒呀,没了你,奴可怎么办?嘤嘤。”
云灵红肿着眼睛,一只小手抡圆了正扇过来。
“别……”
“啪!”
他不知道该喊还是该躲,话刚出口,便差点又被抽晕过去。
能感受出来,妹子为了弄醒自己,确实用尽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