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我没事,你传膳吧。”她垂下?眼帘。

她这几?天胃口不好,春蝉只让上了?两碟小菜和?一碗粥。

舒梵舀一勺,放唇下?吹凉,却迟迟无法入口。

胃里有种?莫名的恶心感,脑袋也阵阵晕眩,好似在胸口插了?根冰棱子,冷到心脏都有些麻木。

她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把碗搁回了?桌上。

春蝉忙劝道:“您再进一些吧,只吃这么点儿,身体哪吃得消啊?”

舒梵不理会?她,恹恹地躺到了?贵妃榻上,闭上眼睛:“我没胃口,你叫人撤下?去吧。”

“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就进些吧……”春蝉不经意抬头,声音戛然而止,手里的碗抖了?一下?,差点没握稳。

李玄胤竖起的手指按在唇上,让她噤声,抬手便接过了?她手里的碗,漠然地摆了?摆手。

春蝉忙欠了?欠身退了?下?去。

头顶覆下?大片的阴影,斜刺里伸过来?一只碗。

舒梵实在有些烦了?,回头:“都跟你说我不吃了?……”

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发不出来?了?。

李玄胤笑了?笑,屈膝半俯在塌前喂给她一口清粥。

舒梵一开始不肯张嘴,他淡淡道:“如果?你不吃,朕就把弘策叫过来?背书。你什么时?候吃完了?,朕再让他回去。”

舒梵心口一堵,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永远知道她的软肋在哪儿。zusi.org 狐狸小说网

一开始是生?气,渐渐的的,心里倒生?出别样的悲哀和?心酸来?,她眼睛里渐渐氤氲起来?,垂下?头不再说话。

他却慌了?,忙搁下?碗来?握住她的手:“朕和?你开玩笑的,这段时?间,朕没有让他做太?多功课,还让太?子先马带他出去散心呢。”

舒梵是个心软的人,他这样说,她反倒不知道要怎么苛责了?,一口气刚提起来?又散了?。

李玄胤在塌边坐下?,笑着道:“你有心事就和?朕说,不要总憋在心里,饭都不吃,身体垮了?怎么办?朕多心疼啊。”

这么肉麻的话——舒梵生?生?别开头,面上燥得很。

看她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儿,李玄胤失笑,将她捞起,倏然横抱到内榻上。

他抱得太?突然,天旋地转的,舒梵吓了?一跳,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

他又笑了?一声,在上方咄咄望着她,问她:“还置气不?”

他来?此就是有求和?的意思了?,可偏偏道歉求和?还这么嚣张,舒梵心里又蹿起一团火,握拳就捶他:“出去!”

他也不生?气,任由她捶打了?会?儿,等她气消了?些才握住她的粉拳,不由分说放唇下?吻了?吻。

“啵”的一声,暧昧横生?。

“皇后抹了?什么,身上这么香?是专门?等着朕来?吗?”

“谁专门?等你来?了??你的脸皮还能更厚点?!”舒梵无语凝噎,脸颊烧得更红。

李玄胤笑了?,将她按在榻上便狠狠吻住了?她,将她的呼吸都尽数吞没在这场若疾风骤雨般的掠夺中。

舒梵被他吻得哀哀戚戚,气若游丝,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他才松开她。

只是,她纤细的手腕仍被他紧紧攥着,摁在锦被里,不得挣脱。

因皮肤白嫩,腕上很快就起了?红痕,继而有了?淤青。

李玄胤松了?手:“抱歉,朕不是故意的。”

舒梵还觉得有气,推开他不搭理他。

她侧对?着坐在那边,脸上绷着,看得出来?就是在生?气。

“生?气了??”李玄胤用手背轻轻碰一碰她的手背,跟小孩子求和?似的。

舒梵余光里还瞥到他唇角噙着的笑意,觉得他毫无诚意,把手蓦的抽回。

他将她搂到怀里,声音很低:“真的不是故意的。”

脸颊就贴在她颊畔,和?她耳鬓厮磨。

像是有一只手在她心底投下?了?一枚小石子,舒梵抿着唇没吭声,紧绷的身体已经软化下?来?。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笑了?。

翌日他带她去上林苑狩猎,天高气爽,难得的好日子,蔚蓝如洗的晴空里只漂浮着几?绺淡白色的云丝。

舒梵在马上策驰,跑了?一圈又执缰回来?了?:“陛下?,我骑得好吗?”

言笑晏晏,神采飞扬,日光下?洁白细腻的一张粉面,红扑扑的,如三月盛开的桃花般风情无限。

几?个随侍的羽林卫纷纷侧目,又不敢多瞧,纷纷红着脸转开目光。

这些羽林卫都是禁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不是皇亲国?戚也是高官子弟,自小接受最好的教育,君子六艺甚为精通,样貌也是个个超群,气度不凡,拱卫在皇帝身边是一道亮丽之极的风景。

只是,显然不少?涉世未深,比不得浸淫官场多年的崔陵和?裴鸿轩那样沉稳。

见她又策马离开,玩心很大,皇帝无奈地笑笑,抬了?抬手中马鞭:“你,你,去跟着皇后,别让她跑远了?。”

两个羽林卫一跌声应下?,纷纷上马,策马追了?上去。

日落前他们?抵达了?上林苑北苑,这已经是毗邻渭河南岸的交界处,江面上微风徐徐,偶尔有两三艘货船从东面的运河上驰来?。

舒梵在两个羽林卫的看护下?回来?,见李玄胤坐在树下?烤火,过去就挨着他坐下?:“干嘛让这两个愣头青跟着我?好烦啊,打个猎都不畅快——”

“安全起见。上林苑虽是皇家园林,占地太?广,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兵士看护,往年也有盗匪闯入的事儿。何况此地直通运河,还常有货船经过,需得小心谨慎……”

舒梵捂住耳朵,眼睛朝头上望。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李玄胤无可奈何,笑着摇了?摇头。

不少?人注意到,皇后穿的是身石青色劲装,倒像是皇帝的旧衣,衣襟内竟然还绣有龙纹,她腰间系着的佩剑也是皇帝自小的佩带的龙渊剑。

不过,没人敢发问,君不见皇帝都没说什么吗?

众人只能压下?满肚子疑问,装聋作哑。

虽说这是僭越,可皇帝都没这么觉得,谁敢胡说八道?

这确实是皇帝的旧衣,不过是年少?时?穿不着的,舒梵说自己想要一件射箭服,不愿过于铺张,前几?日从库房翻到他这件,心血来?潮就给改成了?自己喜欢的款式,将腰身也给改细了?。

这衣裳只衣襟和?袖口绣有龙纹,还是暗色的,不太?显眼,不熟悉的人只会?当做一件普通衣裳。

对?于她这种?胆大包天的行径,皇帝也只是一笑置之,没有说什么。

倒是刘全吓得满头冷汗,好说歹说让她别穿出来?,她反而生?出反骨,好在今日随行的都是皇帝心腹,要是被哪个大臣瞧见,还不得闹得满城风雨?

“陛下?会?舞剑吗?”舒梵问他,手腕柔舒,手里的龙渊剑挽了?个剑花。

“好——”有人拍掌喝彩。

其余羽林卫都看向这人,年轻军官的脸涨得通红。

舒梵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是安亲王之子弘平。这小子向来?不开窍,皇后真是魅力无边。”李玄胤淡笑道。

“微臣罪该万死。”李弘平跪在地上请罪,有些六神无主。

“行了?,起来?吧。”李玄胤不在意地哂笑了?一声。

他还不会?为这种?小事计较,埋汰。

他的皇后惯会?招蜂引蝶,这是魅力所致,他贵为一国?之君,怎么会?没有这点儿容人的雅量?如她和?裴鸿轩的过往,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从来?不会?去问她,多说无益。

如今裴鸿轩已成他手中利剑,而她是他的妻,往事不可追忆,无需多问,人只需要往前看。

当然,酸还是酸的,有时?候还是会?有点吃味。

一点点。

在一片喝彩声中,李玄胤起身绕到她身后,指尖在剑锋上轻轻掸了?掸:“粗浅功夫,还敢在这儿丢人现眼?”

舒梵不服气,就要回身与?他顶嘴,腰里忽的被他扶正,轻轻一带,便有一股柔缓沉刚的力道带着她往后仰倒,她柔软的腰肢几?乎弯成柳条,刹那间好似醍醐灌顶,手中宝剑倏然翻转,又如箭矢般径直射出,“哆”的一声直直钉入身侧的树干上,剑柄还在兀自不住晃动。

“好——”这次四周的鼓掌声分明情真意切了?几?分。

舒梵脸颊红红的,不再辩驳了?,垂眸过去将剑拔了?下?来?。

“舞剑需有力道,你先前那只能叫‘花把式’,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懂了?吗?”李玄胤笑道。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舒梵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爽极了?。

李玄胤将她揽在怀里,笑着正要说点儿什么,面色忽的一肃,身后几?个羽林卫纷纷拔剑,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一瞬间就将帝后和?崔陵、裴鸿轩几?人围在中间。

舒梵吓得怔住,不由缩在他怀里。

原本暗沉的林中忽然亮起无数火把,还有弩弓激射的声音,身边一时?乱作一团,有人高声喊着“护驾——”。好在这群羽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一开始的慌乱后很快就在裴鸿轩的指挥下?镇定下?来?,有序地将他们?围在包围圈里,以肉身护着他们?朝江边后撤。

只是前面是密林,后面是江面,进退之路皆被挡住,实在是遁走无门?,不少?人脸色都显出绝望神色。

“慌什么?进林子,往西北走。”皇帝面色冷沉,果?断下?令,“江上没有掩体,更容易成为靶子,朕记得西北边有渡口,停有船舶,再往西北就是内湖,外有礁石群山阻挡,易守难攻。”

一堆人如找到主心骨,连忙依序朝西北徐徐撤退。

越往西北撤,岸边林木越是葳蕤茂盛,夜色下?遮掩这几?十人不在话下?,叛军一时?追不上,众人悬吊着的一颗心稍微往下?放了?放,只要坚持到——

谁知走出不过百米,耳边就有破空鸣笛之声,咻咻之声不绝。

“不好,是火箭——”刘全大骇,手里长剑奋力砍断一支疾驰过来?的箭矢,高喊“保护皇上”。

几?十个羽林卫迅速变幻阵型,以肉身层层阻挡,将皇帝围在最中央继续往西北推进。

身边人不断中箭倒下?,血流成河,夜色下?满地暗红流淌,浓郁的血腥味充释着鼻腔,舒梵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悲戚难言。

方才还说笑着的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死在自己面前了?。

这些人,不少?也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家中也有父母亲朋。

晃神间听到身边有人喊道“娘娘小心”,一支箭矢迅疾朝她射来?,说时?迟那时?快,身边一股大力将她拽开,错身间,皇帝已经挡在她身侧,那箭矢堪堪擦着他臂膀划过。

“陛下?——”刘全和?众人惊呼,肝胆俱裂。

皇帝脸色微白,手按住了?受伤的臂膀,指缝间,布帛破裂,有鲜血渗出,只是,他受伤的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先问她受伤没有。

舒梵摇头,心口酸痛:“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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