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我去了!”
拓跋宏在江州城外的码头跟独孤文钦告别,今天开始他的身份是北魏迎亲使。
望北城重新归了大魏之后,定帝改回了大夏时期的名字江州,此刻拓跋宏、李存孝、罗克敌领一千浮屠铁骑上了大梁水师的接应战船,不过与两月前的江北大战不同,所有人和马都没有穿甲,但是那高大的真罗马和高大的骑士身姿都向人说明了这只迎亲护卫队的不凡之处。
独孤文钦对独孤宏挥手,大声提醒:“殿下,此去万万慎重,两国停战乃是国策,莫要多生枝节?”
拓跋宏拱手应下:“是,舅父,我知道了。”
一旁的李存孝、罗克敌抱拳行礼:“大帅保重!”
独孤文钦点点头,迎亲护卫队上船,大梁战舰缓缓驶离了江州码头。
独孤文钦放下挥动的手,对一旁的独孤若弥说道:“弥儿,切记昨日父亲跟你所说的话,独孤家永远是拓跋家的家臣,不是敌人,无论拓跋家是谁成为皇帝,你都要誓死效忠,明白吗。”
独孤若弥点点头:“父亲,孩儿知道了!”
定江梁国风陵渡水师大营
帅舰之上,水师参军柳世恭上前回报:“都督,魏国的迎亲使登船了,来者是魏国的三皇子晋王拓跋宏,随行的还有副将李存孝、罗克敌,一千迎亲队伍全部是浮屠铁骑。”
陈子昂将手轻轻放在船栏之上,平静说道:“世恭,你帮本帅去接一下,我在江都都督府备下酒水为他们接风。“
柳世恭点点头:“都督,我知道了,不过臣还是提醒一句,此事还希望都督克制,若坏了陛下旨意,对都督不利,对吴国公一族更不利。”
陈子昂点头:“我知道分寸,你去吧。”
柳世恭转身离去,陈子昂松开放在木栏上的手,木栏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陷手印。
陈子昂的帅舰离开了风陵渡,往江都驶去。
……
大梁水军风陵渡,渡口建在洞源湖湖口位置,左右两寨以八道铁索桥水门相连,刚好掐住了洞源湖进入定江的口子上,湖面江面各路商船、渔船、水师战舰川流不息,八百里洞源湖灌溉了衡湖路的数百万亩良田,是天下最大的粮仓,也是整个大梁的心腹之地。
拓跋宏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老二,老三,你们看这风陵渡,背后是八百里洞源湖,还有数百万亩的良田,所产粮草足够养活五百万户,这仅仅只是一个衡湖路,梁国有十六路,一百四十七州,二千九百万户,人口六倍与我朝,可怕啊。”
李存孝答道:“殿下,这一百多年北地战乱不停,大量人口难逃,北地人口流失众多,其实论田地,北地比南朝还多,虽然都是旱地,但是产粮能力不会少于南朝,只是南朝百年几乎没有大战,论战力或许相当,但是论国力确实在我魏国之上。”
拓跋宏微微点头,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战船经过了洞源湖,即将抵达了江都城,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繁荣景象,水田遍布、商旅往来不息,江上舟船穿梭、河岸酒肆商铺林立,百姓身穿着虽然多为布衣,但是都面有喜色。
拓跋宏指着岸上的景色赞道:“百姓所求不过丰衣足食、平安康泰而已,如今两朝休战,对他们来说是喜事,你看这南朝风物,远甚我朝啊!”
罗克敌愤慨而答:“大哥,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景象在我们大魏大概只在东都和各大州城可以看到,出了大城,周围的土地基本都被鲜卑勋贵給圈了去,那里的百姓辛苦耕种一年,不过勉强温饱而已,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恐怕就得卖儿卖女了,苦啊,我小时候就是为了十石粮食才从军得,为了让我爷娘还有弟弟妹妹们能不被饿死。”
罗克敌一口气说出来,好像想要发泄心中隐藏的怨气。
李存孝也说道:“大帅说过,不过十年,待南朝休整过来,恐怕江北还有一战呢,所以魏国若不改变,恐怕南强北弱的局面不会改变的。”
拓跋宏点点头:“二弟,你说的很对,这种弊病已经深入魏国骨髓之中,北朝的勋贵,跑马圈地,抓汉人为奴仆,我朝最严重之时,除了那些早早投靠的世家大族、隐居避世的一些小村落;民间几乎没有自耕之民。
满目皆碉堡、多有百里之荒野。
父亲继位后,颁布《均等法》《拓荒法》《赠丁法》,宣布北地胡人、汉人平等、允许拓荒无主荒地,规定北方女性需年满十五岁出嫁,增丁三人以上减免赋税。我朝才日渐恢复民生,但是鲜卑勋贵依然如跗骨之蛆,吸食着黎民百姓的血液,如此下去,恐怕不必南朝来攻,北朝不出三十年必定大乱了。”
李存孝:“大哥,所以陛下选择了齐王,希望借助窦相为首的汉臣一系来改革吗?但是没有军方的支持,改革能进行的下去吗,那可是动了北魏勋贵的根的?齐王虽然有仁义之名,但是如此局势当选有为之储君,大哥,你应该….”
拓跋宏抬手让他不必再说下。
“二弟,慎言,父皇自有父皇的打算,我们是臣子,不该说。”
李存孝有些失望:“是,大哥。”
船顺风而行,傍晚时分在江都码头停靠下来,大梁水师参军柳世恭在码头迎候,船停靠之时,魏军大多站立不稳,下船之后,多人伏地呕吐,柳世恭面色如常,但是心中不免暗想:“北朝浮屠铁骑纵横天下,但是这水军还是梁国独步天下,北朝不能南下,但是我南朝望北并非难事。”
拓跋宏三人虽然脸色难看,但是强忍着没有呕吐,步伐轻飘的下了战舰,柳世恭连忙上前行礼:“大梁水师参军柳世恭见过晋王殿下,见过两位将军。”
拓跋宏回礼:“多谢柳参军相迎。”
柳世恭继续说道:““晋王殿下,鄙人奉陈都督之命前来迎接殿下,舟师劳顿,诸位恐不适应行船,都督已经安排驿馆,可供休息,诸位的战马,我们也安排专人照料。晚上我们陈都督在都师府设宴接待诸位。”
拓跋宏回礼答:“多谢陈都督,柳大人费心。”
柳师公挥手引路:“殿下请随我来。”
引接众人往驿馆而去
罗克敌在马上问拓跋宏:“大哥,这陈子昂请我们赴宴,怕是宴无好宴吧。”
李存孝说道:“两军已经议和,陈子昂应该不敢乱来。”
拓跋宏笑着说道:“我看他是来讨东西的。”
罗克敌追问道:“大哥,那陈都督找我们要什么?”
拓跋宏笑道“今日他肯定是想跟我们发难,虽然不至于太过分,但是想要我们丢脸是必然的,不过我准备了两件东西来堵他的嘴,大梁号称礼仪之邦,而这陈子昂又是大梁四骏之一,不会自己丢自己的脸的。”
罗克敌摸摸自己的脑袋,笑道:“还是大哥利害!”
一旁的李存孝笑道:“大哥,我到开始有点期待今晚的鸿门宴了。”
都师府中,陈子昂问柳世恭:“世恭,你确定是他们吗?”
柳世恭点头道:“都督,虽然浮屠铁骑皆覆面甲,加上那天早上有薄雾,但是根据情报,那天带浮屠铁骑突入中军的,就是拓跋宏他们三个。”
陈子昂冷笑道:“那就今天晚上好好招待他们一下。”
柳世恭劝道:“都督,如今两国议和,陛下已经放了钱毅少将军,我们不宜再生事端,如果惹出祸事来,恐怕会连累都督。”
陈子昂挥手道:“本帅有分寸,不过跟他们讨一些东西,否则日后本帅无颜见恩师于九泉之下。”
晚上,拓跋宏、李存孝、罗克敌带十余名护卫骑马往都师府而去,待走进都师府前的前府街,见沿街全部挂起了白帆,每隔三步就有一个带甲穿白的兵士,拓跋宏他们每过一个人,带甲兵士就用手中铁枪撞地,齐声大喊。
“大帅,魂归来兮!”
“大帅,魂归来兮!”
“大帅,魂归来兮!”
拓跋宏神色严肃的对李存孝、罗克敌说道:“这是引着我们上台唱戏啊?”
李存孝点点头:“大哥,你想怎么办?”
罗克敌不以为然:“怕什么,要打就打嘛!”
拓跋宏摆摆手道:“今天打不起来,因为我给的东西,让他们动不起这个手。”
三人行至都师府前,陈子昂带众将在门口迎接,大开中门,并且摆出了迎接亲王的乐府队伍,但是演奏的不是迎宾的礼乐,而是哀乐。
从都师府大门入大堂宴席处,全部挂灵旛,大堂正中居然摆放了一个灵堂,而进入的一百五十步距离,两边安排二百多名持戟勇士站在两侧,杀气凛凛!
拓跋宏他们三骑后门的十几名护卫,护送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个彩漆楠木棺材,还有亲兵捧着礼盒和剑匣。
陈子昂没有主动迎接上来,与拓跋宏对面而视,突然陈子昂周围数百兵士突然齐声大喊道:“大帅,魂归来兮。”
众将皆拔剑,用剑身在胸口撞击。
“下马!入府祭奠大帅!”
“下马!入府祭奠大帅!”
“下马!入府祭奠大帅!”
拓跋宏直视陈子昂,陈子昂没有说话,目光凌厉的看着拓跋宏,任由周围的将士呼喊。
拓跋宏一抬手,身后李存孝、罗克敌和十余骑亲卫全部下马,拓跋宏最后翻身下马,拓跋宏走到陈子昂身边,上前冷冷说道:“陈都督,这就是你为本王安排的接风宴?这就是梁国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们对待魏国迎亲使的方式?”
陈子昂面带煞气回道:“三十万北魁军、一万浮屠铁骑、还要出手暗算,你们魏国人好手段啊,难道你们不该在本都督恩师灵前跪下谢个罪吗?这就是我们梁人的礼,是本帅的礼,是本帅作为一个弟子必须尊的礼!”
拓跋宏点头道:“陈都督,两国交战不以成败论英雄,也不在乎什么手段,本王敬佩吴国公英雄盖世,所以今日本王有一些东西要交给都督,都督不妨看看。”
陈子昂没有说话,拓跋宏手一挥,亲兵将马车和剑匣、礼盒捧了过来。
剑匣打开,里面躺着乾坤双剑
拓跋宏:“吴国公配剑乾坤剑,本王送回!”
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九州明光铠。
拓跋宏:“吴国公配甲九州明光凯,本王送回!”
马车拉了过来。
拓跋宏指着马车上的棺材说道:“吴国公引动天罚,吾辈武者,一生追求的就是武道巅峰,吴国公若非两国战事,一定可以度过此劫,吴公殒命天罚,只留下些许遗骨,今将遗骨送回。”
陈子昂走过去,用手抚摸着乾坤剑、九州明光铠和那装着遗骨的棺材。
流泪跪下大声呼喊:“迎大帅归!”
诸将全部跪下大呼:“迎大帅归!”
陈子昂连续跪下叩首三次,然后起身对身后将士吩咐:“将大帅灵柩安放入灵堂、迎大帅配剑、战甲入灵堂!”
身后将士称诺!
移棺材、配件、盔甲入灵堂。
陈子昂来到拓跋宏跟前,脸色稍微宽和,拱手行礼道:“多谢晋王送恩师一程!”
拓跋宏回礼说道:“陈都督严重,孤王敬重吴国公英烈,此次两国休兵结盟,必定要送吴国公归国,陈都督如此孝义,孤王深感敬佩。”
拓跋宏回头跟麾下将士说道:“卸剑,入府跪拜吴国公!”
拓跋宏当着陈子昂面,解下自己的佩刀,交到陈子昂手中。
而李存孝、罗克敌以及十余名亲卫全部卸下佩剑。
拓跋宏抬手:“陈都督,请带路,让本王亲祭吴国公!”
陈子昂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晋王,请!”
两人领头,众人进入都师府中,进入府中,本来架着的戟阵,陈子昂一抬手,全部散开。
陈子昂回头对拓跋宏说道:“殿下见谅,请!”
……
拓跋宏祭拜完吴国公后,用完宴会后离去,陈子昂来到吴国公灵堂,灵堂的排位上写着已故吴武毅公钱玮之神位。
昨日,建都陛下为自己恩师恩赐武毅谥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都,陈子昂才布置起灵堂,此刻灵堂就摆着乾坤剑和九州明光铠。
柳世恭进来走进灵堂:“都督,晋王走了!”
陈子昂:“拓跋宏是个人物,如此安排本帅到不便发作了,他做的也让众将士挑不出毛病来,此人应该有更大的野心。”
柳世恭:“都督,北朝太子之位未定,这个晋王未必没有机会,还有若北朝因为争位而大乱,都督有机会趁机夺回江北。”
陈子昂:“梁与魏的国运之争不在江北,而在各自的内部,静观其变吧,回头雍王路过江都的时候,好好观察一下,虽然朝中大部分认为雍王此去就大局已定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陛下应该有后手。”
柳世恭:“都督说的在理。”
陈子昂:“世恭,明日起全军公祭恩师,全军带白,本帅到要看看谁敢不来,七日公祭结束,安排人扶恩师灵柩去建都。”
柳世恭点头:“卑下这就去办。”
柳世恭走后,陈子昂跪在灵堂之上,持剑割破手指,在一张白色的绢布之上写下了一个名字:独孤文钦!吾必杀之。
在吴国公灵前用火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