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回宸王府的路上。
盛元澈的马车正徐徐朝前行驶着,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
车子刚一靠边停下,闻风立刻满头大汗的翻身下马,朝前一躬身,迫不及待的说:
“王爷,安王的人趁着雀影司守卫淡薄,把安铣救走了。卑职还听说,莫夫人遇害,把姑娘给抓了?”
帘子里,传来盛元澈清冷的说话声:“传的挺快。”
闻风本来还有些怀疑,一听这话,当即就不好了:“怎么可能呢,王爷,姑娘不可能杀害莫夫人,肯定是被人栽赃陷害……”
不等他话音落下,眼前垂着的轿帘被里面的人缓缓掀开。
映着车厢一角挂着的油灯微光,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看着他。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闻风点头,连忙解开背上背着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孟婳隐那只坏掉的皮影。
“王爷放心,都修好了。”
盛元澈缓缓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皮影,继而将帘子放下。
然而,不等帘子将他的身影彻底遮掩,黑暗中倏然窜出一根利箭,破开夜空,咻的一声扎在了马车的门骨上。
闻风一惊,立刻拔出佩剑挡在了马车前,厉叱:“什么人!”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抹暗紫色飘飘然的从树梢上跳了下来,遮掩的半面之上,一双狭长的眸子里透着锋芒,一如他手中执拿的弓箭。
见是上官楚岫,闻风稍稍的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把佩剑收起来的时候,上官楚岫突然再次拉满弓弦。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尖锐的箭矢在朦胧的夜色里闪烁着渗人的寒芒,倏然擦过他的身侧,猛然穿透那道垂直的门帘。
“嘭”的一声,马车也被这道力量带的向后一晃,更是惊了马儿,一声凄厉的嘶鸣。
赶车的马夫被吓的抱住头,不过他此刻也顾不得躲藏了,赶紧勒紧马缰稳住马儿。
闻风则是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王爷!”
他惊呼一声,连忙扯开门帘一看,谁知马车里居然没有人,连那只箭也不知了去向。
正奇怪着,那个清冷冷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了起来。
“上官庄主这么大的戾气,怕不是输钱了。”
马车顶上,盛元澈慵懒的侧躺着,一手撑在头侧,一手摆弄着那根箭矢,微微眯起的眸子里透着说不出的凌厉。
上官楚岫咬了咬牙:“姓盛的,你是真当老子不发威,就拿老子的摇钱树当烧火棍是吗?”
盛元澈略略一挑眉梢,嘴角微微向上一勾,看似笑着,可眼神却愈发凌厉了。
“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先是刺杀本王,又辱骂本王,你真当本王不敢杀你?”
“本庄主今个儿敢在这堵你,就不怕你。”
闻风用力一皱眉头,抓紧了手里的剑柄:“上官楚岫,你再敢对王爷无礼,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上官楚岫压根儿就不看他,而是没好气的继续说道:
“姓盛的,丫头碰上你是真的倒了八辈子的霉,好端端的跟你去赴宴,怎么就成杀人凶手了,还被关到图囹大狱去了?你今个儿要是不解释清楚,可别怪本庄主手里的箭不认人。”
不等盛元澈再开口,闻风立刻将眉头拧得更紧了:
“姑娘被人冤枉跟王爷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生气去找姓莫的发火去,王爷还烦着……”
不等闻风把话说完,上官楚岫不耐烦的眯了眯眼睛,只见他从袖口里捏出一枚铜钱,趁闻风不注意用指尖倏地一弹。
只听到闻风一声闷哼,猛地捂住了嘴巴。
再低头时,嘴角上全是血。
“上官楚岫你……”
“你什么你,本庄主在跟宸王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滚开。”
闻风气的不行,然而盛元澈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你闹够了没有。”
上官楚岫冷呵:“闹?本庄主要真是想闹,今晚莫家是别想安生了。那个丫头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她若想杀谁,肯定能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会就被人给抓了个现形?”
盛元澈面无波澜的嗤声:“所以呢?”
见他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上官楚岫更不解了:
“所以丫头绝对不可能杀害莫秋韵,她肯定是被陷害的,陷害她的目的是什么?一来,是你宸王府,二来,便是我麒麟庄。这几日,你跟莫家走的太近,定是让那个人感觉到了危机所在,他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你跟莫家联手,这么简单的阴谋你难道没看出来?”
盛元澈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随着右手里的长箭转动,淡淡道:
“她被抓住的时候,双手沾满了莫秋韵的血,陷害她的人做了完全的准备,这阴谋,可一点也不简单。”
上官楚岫暗暗咬了咬牙根:“正因为不简单,所以才要尽快出手,先人一步。”
“急中出错,最容易给人落下把柄。”
“可若不做,莫非任人宰割?”
“你麒麟庄不是肉果儿,宸王府亦不是。”
“难道宸王已经抓到凶手了?”
“本王又不是神仙,否则也不必劳烦上官庄主亲自来刺探消息。”
上官楚岫被怼的一时哑口无言。
而盛元澈则是眯了眯眼睛,继而不慌不忙的向他撇了一眼:
“本王倒是好奇,也没见过你对哪个魁子这般上心过。你究竟是在意那丫头呢,还是因为那丫头担着你麒麟庄的名,若真成了杀人真凶,你麒麟庄也会受到牵连。”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熟悉?
上官楚岫猛然的一昂头:“姓盛的,你别不知好歹,本庄主还不是为了你着想,那丫头身上可担着宸王府和麒麟庄两个名,麒麟庄不好过,宸王府也别想好过。”
盛元澈不以为然:“所以,你想要了对策?”
上官楚岫冷冷一笑:“不管宸王想怎么做,反正我麒麟庄是不能任由人往头上泼脏水。图囹大狱那种地方宸王比任何人都清楚,丫头进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王爷不心疼,我可心疼。”
说完,他蓦然一个转身,盛元澈手中转动的箭矢,也随之当即一顿。
略略一抬眼芒,不等上官楚岫走出脸部,那侧躺在车顶的男人倏然一个起身,随着脚下轻点,一个纵身越过闻风的头顶,而后再一个凭空翻转,稳稳的落在了他的跟前。
抬手一横长箭,挡住了他的去路。
看着盛元澈那张冷冷的侧脸,上官楚岫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伸手一摆,可还没等碰到那根箭,就被一个擒拿给摁住了肩膀。
上官楚岫不禁恼火的咬紧了牙根,随即使劲儿一甩肩头,反手将弓背向后打。
然而,盛元澈早料到了他的动作一样,先向后撤了两步,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原地一个轻盈且优雅的旋身重新立于他的身后,将手中长箭一指,将箭头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冰冷锋利的箭芒压迫上皮肤的瞬间,上官楚岫立刻僵直背脊,立在了原地。
盛元澈清冷的语气略略一沉:“既然你清楚宸王府与麒麟庄一损俱损,那就应该明白,现在不是胡来的时候。”
上官楚岫没好气的嗤道:“难道要像宸王这样见死不救?”
盛元澈呵声:“本王何时说过不救?”
上官楚岫眉心一动,略作思忖之后,语气也随之柔和了一些:“你想到好法子了?”
盛元澈不置可否,而是随着收手的动作,错步走过他的身侧,顺手将那个长箭丢进了他的怀里,淡淡:
“记住,孟婳隐是我雀影司的影目,少管闲事,回你的麒麟庄去。”
上官楚岫非但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发怒,反而高高的挑着眉梢,目送盛元澈上了马车。
身后的阴影里,一个庄奴小心翼翼的走了上来:“庄主,还准备人手吗?”
上官楚岫却眯了眯眼睛,盯着那架缓缓走远的马车,随着转身的动作,将手里的弓箭拍在了那个庄奴的怀里:
“撤,听宸王的。”
与此同时,闻风骑着马,跟随着马车朝街角走去。
回头看向上官楚岫远去的背影,他越想越不对劲儿,忽然,他眼前一亮:
“王爷,上官楚岫这厮太鸡贼了,他居然敢……”
“无妨。”盛元澈并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了似得,不过紧跟着他微微一重的鼻息,语气依然不由自主的低沉了下去:
“此事蹊跷,万不能再让麒麟庄也深陷其中。留个后手,以防万一。”
闻风点头:“的确蹊跷,莫夫人死的那么凄惨,到底是谁胆敢在莫家杀人行凶,还能逃之夭夭无所遁形呢?”
帘子后,盛元澈没有言声,而是不慌不忙的从衣袖里拿出那个修好的皮影,若有所思。
而帘子外,闻风喋喋不休的继续说道:
“……王爷,卑职以为此事其实也不难,咱们都知道姑娘是无辜的,只要为莫夫人尸验伤口,证明并非姑娘所为,不就能替姑娘洗清冤屈了?”
盛元澈终于开口了,却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不容易。”
闻风明白,不管是谁杀了莫夫人,莫云沁敢假借诬陷,必定想到尸验会查出问题,所以,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尸验。
略略一皱眉头,闻风眼睛滴溜一转,忽然想到了。
赶紧四下张望了一眼,他朝着马车的窗户前略略倾了倾身子,迫不及待的低声道:
“王爷想尸验,其实也不必经过莫家同意,移形换影之计,咱们又不是没干过。”
不等他话音完全落下,余光里突然瞥见窗帘被忽而掀开。
昏暗里,一双清厉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冷不丁把他吓的一个激灵。
闻风赶紧低下头:“卑职失言。”
而那眸子的主人,却只是淡淡的说:“顺便调查一下竹琇的去向,莫夫人出事后,她便不见了踪影。”
闻风略作迟疑片刻,紧跟着立刻喜上眉梢:“是,卑职明白了!”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闻风疾驰而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黯淡的月色里,寂夜的街道上,响彻着车轮滚动的吱呀声。
十字路口前,车夫正要转向,身后忽而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制止声。
“慢着。”
赶紧勒紧马缰,车夫恭声问:“王爷,咱们不回府了?”
马车中安坐的男人略作迟疑,随着指尖微微绷紧,他这才缓缓的开口道:
“去图囹大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