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府。
踩着暮光,孟婳隐刚走进抚苍阁,迎面上撞上了正在往外走的燕巧,怀里抱着一个装满了东西的篓子。
“三小姐。”燕巧欣喜的行礼,“奴婢已经把房间收拾好,饭菜也备上了,三小姐慢用。”
孟婳隐意外:“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回来?”
燕巧笑了起来:“奴婢怎么能知晓三小姐的行踪呢,是王爷吩咐的,王爷进宫给宸妃娘娘请安去了,说是怕三小姐一会儿回来肚子饿,就让奴婢把房间收拾干净,再准备好饭菜,没想到这么巧,奴婢刚准备好三小姐就回来了。”
说着,燕巧忙向后撤开一步,然后继续说道:
“三小姐快歇着吧,奴婢把换下的被单送去后院清洗。奴婢告退。”
燕巧笑的暧昧,着实让孟婳隐有些不自在,这个盛元澈,都跟她说了什么。
房间里,桌子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菜,还准备了一壶酒。
布置的也很温馨,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连床帐都换成了淡淡的柔粉色,红烛点着,靠窗的矮桌上,香炉里青烟袅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沁鼻的花草香。
她的确有些饿了,坐下拿起筷子,等她吃完,天都黑了,可盛元澈还没回来。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走到软榻前,斜斜的靠着枕头半躺下,顺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来翻看,看着看着,她不知不觉得竟睡着了。
院门外,盛元澈前面疾步走着,还没等靠近抚苍阁的院门,闻风从他身后飞快的跑了过来。
“王爷。”在他跟前站定,闻风双手奉上一个折本,“卑职已经从吏部拿来了问月入职的文书,即日便可上任。”
盛元澈接过文书看了看:“吏部这次办事倒是利索。”
闻风笑道:“他们不敢怠慢,现在可都是一个个巴不得讨好王爷呢,三小姐上任影首的文书也已经办好了,已经送去了雀影司。”
盛元澈把文书一合,拿在了手里,继而迈脚,但也就是在抬步的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午后时分,有人在后堂偷听,让婳婳撞见了,虽然不太仔细,但她应该不会看错,本王那时也隐约瞧见树荫下有人影晃动,你去查一下。”
闻风点头:“王爷特意吩咐下去,闲杂人等不许靠近抚苍阁,周围也都有侍卫守着,倘若真是有人靠近,应该不会难查。”
盛元澈略略一眯眼睛:“正是因为如此,本王才觉得奇怪。”
闻风先是愣了一下,紧跟着忽然明白了什么:“王爷是怀疑,咱们的人里出了叛徒?”
盛元澈轻轻一个嗤笑,但笑而不语。
闻风当即沉下脸色:“卑职明白了。”
“此事不要让问月知道,她在婳婳跟前藏不住话,若你找到此人,也不要惊动了他,本王要知道,他究竟在为谁办事。”
“是!”
寝房里。
门是半敞着的。
盛元澈刚到府门,燕巧就忙不迭的前来汇报,说孟婳隐已经在抚苍阁等了他多时。
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他打量着安静的房间,不经意扫过纱帘后,立刻被那卧榻上人儿的睡姿给逗乐了。
她就趴在卧榻的边缘,只要一挪身就会摔下来。
盛元澈不敢惊动她,怕吓着她,害她掉下来,就蹑手蹑脚的走到她的跟前,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在睡梦里转了个身。
盛元澈眼疾手快,同时一个迅速的矮身,牢牢的接住了她。
孟婳隐在睡梦中冷不丁的身子一坠,好像掉落了深渊一样,一下子就给惊醒了,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盛元澈的怀里。
打着哈欠,她下意识的抱住了盛元澈的脖颈,睡意朦胧的念道了一句:“你怎么才回来。”
盛元澈干脆抱着她靠着卧榻的床角坐了下来,抱着她,轻轻的用指尖扫去她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柔声说道:
“临时被圣上叫了去,耽搁了点时间。你的事,都办好了?”
孟婳隐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喃喃的说:“好了。上官楚岫答应我,明日以他的名义宴请父亲和娘亲,父亲和娘亲不会拒绝的,只要他们一离开,我就设法打开密室,找到那份四眼契文。”
说着,她睁开眼睛疲惫的努了努嘴角,望向了窗外深沉的天色:
“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她放开盛元澈的脖子,准备起身。
可盛元澈却在这个时候一收手臂,将她给拽了回来。
看着盛元澈微眯着的眼芒,烛火映在他的眸子里,闪烁出一片撩人的炽热。
“就这么走了?”盛元澈故作不悦的问。
孟婳隐没有太放在心上,而是再次撑着胳膊打算起身,动弹起来才发现盛元澈把她箍的紧紧的,根本起不来。
她的困劲儿也醒了大半,努着嘴角望着他没好气的说:“你又想干嘛?我真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娘亲要着急了。”
盛元澈幽怨的一声轻叹:“婳婳当真是有了莫家,就把本王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看着他微垂的眉梢,还有撇下的嘴角,孟婳隐哭笑不得,只要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怀里,说:
“说吧。”
盛元澈顿了一下:“说什么。”
孟婳隐皱了皱眉头:“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不然,你为何一定要我回来找你。”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盛元澈不禁失笑,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转手捧起她的脸,无奈的说:
“你啊,让本王拿你怎么办才好。不行,明日本王就要进宫请圣上赐婚,把你牢牢的拴在本王的身边,逃不走,跑不掉,本王要日日夜夜的看着你,守着你,看你还怎么无视本王。”
盛元澈故意把她的脸揉在掌心中,不足巴掌大的小脸,被他的手掌一下子就给盖住了。
孟婳隐被揉的出不来声,只得愠色,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儿的摆开:
“不行!”
盛元澈瞪了一下眼睛,一把揽住她的腰,使劲儿朝着自己身上一箍,把她拖紧了在自己的怀里:
“小婳儿,你难道不想嫁给本王?”
孟婳隐扯了扯他的胳膊,红着脸颊说:“这不是嫁不嫁的问题,是有太多的事要做,我与你之间,还是不能有太深的牵扯,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盛元澈明白她的意思,也知她的顾虑,然而,听到从她口中说出要与他保持距离这样的话,他这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盛元澈深吸了一口气:“等一切结束,你可一定要记得今日的话,一定要嫁给我!”
他的呢喃夹杂着太多的祁愿和哀伤,如同是一把重重的锤子,狠狠的敲在了孟婳隐的心坎上。
“好。”她应声。
盛元澈轻轻的放开了她,凝望着她眉眼间浮动的温柔,那黝黑的瞳子里,宛若是落下的星辰一般点点烁烁,灼亮了他的眼睛。
小心翼翼的抬起手,再次捧住她小巧的脸颊,这回,他的手谨慎的就像是在端起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翠玉,就连他落在她唇上的吻,也像是吹向蒲英的春风,柔的好像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到了她。
然而,他或许是高看了自己在面对她时的定力,亦或者,是低看了她对于他的吸引,是那样的强烈。
一旦触碰,便仿佛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刷着他矜持和克制,所到之处,一切都沦为了内心深处最渴愿的欲望之囚。
窗外,原本还是清朗的夜空,竟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的星月,很快便下起了零星的小雨。
秋日的雨,从来都是绵延漫长,淅淅沥沥的,可今晚的雨,却如弦嘈嘈,一夜急骤。
直到翌日天将亮时,这才算是停歇了下来。
孟婳隐几乎是一夜没睡,好不容易天快亮的时候盛元澈才肯放她休息,可还没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王爷,出事了!”是闻风。
孟婳隐恼火的把脸埋在盛元澈的臂弯里,皱紧了眉头:“好吵。”
盛元澈缓缓睁开眼睛,宠溺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语气冷厉的质问:
“何事。”
“王爷,一夜暴雨,沧浪江发了洪水,把五十里外的好几个村子都给淹了,冲走了好多人,圣上连夜召见了安王,让安王即刻启程去赈灾,这个时候,已经出盛京了。”
孟婳隐猛然睁开了眼睛,困意也醒了:“赈灾可是个肥差,便宜他了。”
盛元澈也随之略略皱了皱眉头,随之吩咐道:“备车,即刻入宫。”
说着,他抬手捏了一下孟婳隐的脸颊,继而起身,快速穿上衣裳,同时歉疚的说:
“不能多陪你一会儿了。”
孟婳隐摇了摇头,拉着被角掩住了胸口:“正事要紧。”
门外,问月端来了洗漱的盆具。
盛元澈洗漱完毕,此时的孟婳隐,也已经穿戴了整齐。
走上去一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把那份文书递给了她,盛元澈柔声道:
“有件事昨晚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在莫家,身边只有喜娟一个可用之人,本王实在不放心,所以让闻风到吏部给问月挂了职,在雀影司,她是你手下的影目,归你差使,以后就在你身边伺候。”
说完,他恋恋不舍的吻了吻孟婳隐的头发:
“本王走了。”
“嗯。”
孟婳隐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快步离开,然后拿起文书看了看。
她的余光里,问月兴奋的不行。
把文书收进怀里,孟婳隐看着她激动的模样,不禁失笑:“行了,收拾一下,该走了。”
“走?”问月不解的目光随着她的脚步从内阁转移到了门外,赶紧跟上,“姑娘还没用早膳呢,奴婢让后厨做了红枣莲子羹,还有姑娘爱吃的桂花糕,今秋刚开的桂花,可香了。”
孟婳隐头也不回的说:“桂花糕带着路上吃。”
问月只好点头,但是却又不解的问:“姑娘,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莫家。”
她这一晚上没回去,娘亲肯定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