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店小二的话,孟婳隐眼前不由自主的掠过盛元澈不慌不忙的饮完茶之后,顺手把茶盏放在了左手边的动作。
所以说,她喝的那杯茶其实是……
猛地咬住了嘴角,孟婳隐再镇定,此刻也不由得恼羞成怒,僵在嘴边的手紧跟着用力攥成了拳头。
身侧。
紧合的门扇里,传来了一阵错落有致的脚步声。
看着那素白颀长的身影款款而来,孟婳隐一惊,赶紧冲着店小二使劲儿的挥了挥手。
小二愣了愣,只好屈了屈膝,转身下了楼。
盛元澈纵步跨出门槛的时候,孟婳隐已经若无其事的站在了门边候着。
除了脸上还有些泛红以外,波澜不惊,镇定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盛元澈不动声色的扫过她微微的垂下的眼帘,继而一个转身,默然的朝着楼下走去。
孟婳隐也不多言语,紧随着迈不出步子,跟在了他的身后。
二人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并且,不约而同的拉长了彼此间的距离,在店主的千恩万谢声出了菜馆。
暗市里,依然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孟婳隐不远不近的跟在盛元澈身后慢慢的走着,时不时被拥挤的人群撞到,不知不觉的偏离了他的影子。
街边,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皮影戏台。
一张桌子,一盏明灯,一面白帐,一副皮影,一个说书人。
说的,是一个战功累累,却因为不愿与奸佞同流合污而被陷害叛国,最终惨死非命的大将军,借尸还魂惩奸除恶,最后沉冤昭雪飞升成仙的故事。
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讲述,让孟婳隐不由得入了迷。
盛元澈走着走着,不经意回头时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
折身寻回来,那个站在孩子堆里人儿正听的津津有味。
听到动情处,她时而眉心皱起牙根紧咬,时而眸光灼亮面带笑意。
戏台上,透过白帐的微光,在那张清透干净的小脸上斑驳出一道道虚幻的薄影,像是为她在眼眉勾勒出一抹悠长的青黛。
忽然——
哐当一声锣响。
烛火熄灭,说书人提着手里的皮影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周围一片掌声雷动。
说书人谢座四方之后,紧跟着从白帐的后头拉出来一个靶子。
看到这个靶子,人群里立刻响起了吆喝声。
说书人不慌不忙的提了提手里的皮影,笑道:
“诸位,今天还是老规矩,只要箭中红心,就能赢得我手中的皮影。哪位客官愿意第一个来试一试?”
“我来!”
一个大汉兴奋的捋了捋袖子,一把接过说书人递上来的弓箭,毫不费力的就将弓弦拉满了。
孟婳隐看了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视线不由自主的再次朝着说书人手里的皮影落去。
那皮影做的可真是栩栩如生,将那位大将军的英武神勇刻画的淋漓尽致。
或许,因为在某个方面,这个故事里的大将军与她的身世还有几分的相像。
所以,她越看这个将军皮影,就越觉得喜欢。
随着耳畔倏地一道破风声响,孟婳隐转眼朝着靶子看去。
那箭,离红心远的可不止一寸。
说书人笑了笑,把箭从靶子上拔了下来:“可惜了,客官与这皮影无缘。”
大汉的脸色很是不好看,恼火道:“刚才有风,再来再来。”
不等说书人开口,一旁早就跃跃欲试的瘦高男人一把夺了弓箭道:
“自己没本事还怨上老天爷了,让开让开,本大爷让你看看,什么叫百步穿杨。”
大汉没好气的嗤了一声:“行,你来,老子到要看看你这细胳膊打算怎么个穿法。”
瘦高男人冷冷的撇了他一眼,继而胸有成竹的一拉弓。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聚焦在了他的手中,孟婳隐也是一样。
但盛元澈却将冷厉的视线,不动声色的看向了说书人身后的一个年轻人。
那人穿着一身暗色的短褐,盘腿坐在地上,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里,显得并不起眼。
他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老半天,但一直在偷偷的观察射箭的客人。
“倏”,耳畔是一声破风之响。
与此同时,那人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突然一动。
随后,便是人群里的惋惜声。
这根箭倒是离靶心近了不少,但还是差了一点。
盛元澈略略一挑眉梢,嘴角不着痕迹的掠过一抹,极轻极轻的冷笑。
瘦高男人看着那根长箭,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之前被他揶揄的大汉则是找到了报仇的机会,故意提高了嗓门哼笑道: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百步穿杨啊,受教受教。”
瘦高男人恼火的咬了咬牙,把弓箭朝着他怀里一丢,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汉嗤笑,正要再次拉弓,说书人却拦住了他。
“这位客官看着面生,是新来的吧,难怪不知咱们这里的规矩,第一箭是免费的,不管射中与否都不要一分钱,但若客官想再射着第二箭,就得出一两银子。”
“一两?”
“对,一两。客官怕是还不知道我这手中的皮影价值几何,这可是皮东县最有名的皮影大师亲手做出来的,用的都是上乘的货色,您看这做工,若您这一箭能中,啧啧,客官您可就真的是捡了大漏了!”
说书人一怂恿,那大汉的眼睛都亮了,好像马上就能将这皮影弄到手了似得。
“一两而已,老子有钱。”大汉一呵,一把往怀里抓去,掏出一块银子丢给了说书人。
再次拉弓,他这次明显要比上次更谨慎了。
然而——
“哎呀,真可惜,就差一点点了。”说书人啧啧摇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看样子客官还是与我这皮影缘分未到。”
大汉恼火的咬了咬牙,又抓了一块银子抛给了他。
“再来!”
孟婳隐冷冷的看着靶子上还在颤动的箭尾,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那个男人的箭走势明明是对的,但是在即将要接近靶心的瞬间,突然就偏移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这反复几次下来,虽然每次偏移的幅度都不一样,但她却肯定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眯了眯眼睛,她立刻将锋利的视线朝着场上一转。
忽然,她蕴在眸底的凌厉倏然一亮。
她明白了。
原本,白帐亮着的时候,场上也是明亮的,现在白帐后的烛火熄灭,场上也变得有些昏暗难辨。
这人群里一定有说书人的同伙,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箭身之上时,在暗处用过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法搞鬼。
那个说书人压根儿就没舍得把手里的皮影送出去,不过是想借着这个噱头来吸引行人,好捞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