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婳隐依然是面无波澜的,把刀上的血朝着贼匪的身上擦了擦,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贼匪还是有点口齿不清的说:“几位,咱们跟西上坡的那些人真的没关系,咱们只是想借着他们的名义找个人,没想招惹几位大人,真的,是实话。”
孟婳隐眯了眯眼睛:“说,你们找莫家大小姐到底想做什么。”
贼匪连忙解释:“几位有所不知,莫大小姐对咱们有恩,听说莫大小姐出事,咱们这才……”
“你们认识莫大小姐?”
“认识认识,莫大小姐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是莫大小姐给了咱们一个重新为人的机会,若不是莫大小姐,咱们现在哪里能娶得上老婆,还在山上当匪,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呢。”
丘无方一听,拿着手里的针朝着他腿上扎了一下:“方才不是还说跟西上坡的贼匪没关系吗?我看你这嘴里是没一句实话,公子,夫人,还是快点把他们刮了吧,省的这么多的废话,累嘴。”
不等丘无方话音落下,那贼匪赶紧大喊:
“是真的,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咱们真的跟西上坡的那些人没关系,他们是打哪里来的咱们都不清楚,就是前阵子突然出现在西上坡的,然后占山为王开始跟官府作对。咱们都已经弃恶从善了,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不敢再敢那些行当!”
丘无方又是一针扎下去:“方才不是还好汉一条,要杀要剐,现在就宜室宜家了。”
“不不不,是方才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才口出狂言,还望各位大人恕罪,恕罪!”
孟婳隐略略抬手,示意丘无方退下,打量着贼匪头头因为倒吊着而有些充血发胀的脑袋。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还让他这样感恩戴德的惦记着。
身后,稳坐如山的盛元澈不动声色的凝望着孟婳隐的侧脸,随着略略一眯眼睛,眼渊深处立刻闪过一束晦暗不明。
孟婳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只好说道:“我是莫家的三小姐,你老实交代,我大姐究竟是怎么认识你的,什么时候救的你,又在什么地方,你若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剁成肉沫拿去喂狗。”
贼匪头头一听,连忙定睛打量起孟婳隐来,震惊的更大了眼睛:“你……你竟是恩公的妹妹。
三小姐在上,小的不敢胡说。三小姐可还记得两年前大小姐到西下坡剿匪一事?小的们那个时候还在山林里做着打劫路过商队的勾当,不慎劫到了莫家的瞭探身上。
说来惭愧,小的们实在是不知好歹,居然想拿莫家的消息勒索。大小姐上山谈判,小的老大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想要挟大小姐当压寨夫人,大小姐不从,老大居然想用肮脏的手段给大小姐下迷药,小的便是被老大派过去给大小姐下药的。
小的其实本性不坏,怎奈父母兄弟都在老大的手里,不敢不听。大小姐那可是女中豪杰,再世木兰,哪里那么容易就上当,就把小的们给活捉了。
大小姐本来是可以杀了小的们,可大小姐知道了小的们也是受人胁迫,就承诺小的们等剿灭匪贼,让小的们一家团聚。大小姐没有食言,不但救出了小的们的家人,还给了小的们一笔银子。小的们这才能重新安身立命,娶妻生子,也能好好孝顺父母,让父母颐养天年。
这几年,小的们每月十五都会到庙里为大小姐祈福,希望大小姐平安无事,长命百岁。没想到,这两日大小姐出事的消息在西下坡镇传开了,小的们心中愤慨难过,但又不敢相信大小姐这么好的人就怎么没了,本是打算到盛京去打听一下,没想到路上竟碰到了三小姐。
小的们没想伤人,就是想吓唬吓唬人,谁知张老六这个笨蛋,箭射歪了,险些伤到三小姐,还望三小姐恕罪!”
孟婳隐听着这熟悉的一幕,终于是想起来眼前之人是谁了。
他说的没错,当时她没想烧山逼那些贼匪,是那匪头自寻死路,可惜的是,那匪头侥幸逃走了,没能抓到他。
再次打量起吊在眼前的人,孟婳隐挑了挑眉梢,拿起手刀砍断了他脚上的绳子。
“张孝德,才两年而已,你怎么变得这么胖了。”孟婳隐揶揄。
听到孟婳隐唤出了自己的名字,张孝德不好意思的笑了,赶紧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着孟婳隐躬了躬身:
“让三小姐见笑了,这不是……这不是日子好过了,难免多吃了些,就……就胖起来了。”
说着,他忽而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三小姐……以前见过小的?”
孟婳隐略略一顿,继而讪讪一呵,不动声色的将手刀收起,示意闻风将其他人一起放下来,这才一副从容不迫的淡淡道:
“你没见过我,我见过你。”
张孝德缓缓点头:“原来如此。那……三小姐,大小姐她是不是真的……”
孟婳隐沉了沉,而后略略一个颌首。
不等张孝德再问,她先一步开口说道:“你时常进出山林打猎,对西上坡的那些贼匪可有什么了解?”
张孝德顿了一下:“三小姐是如何知道小的是打猎的?”
孟婳隐抬了抬下颌,不以为然的淡淡道:“张老六身上那把弓上的缠手,与你衣服上的料子是一样的,应该是你的,而且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有很厚老茧,应该是常年拉弓弦的磨出来的,你裤腿上还有青苔,衣角上有沾着血的兽毛。”
听着孟婳隐的话,张孝德赶紧低下头一看,还真有。
他来的时候刚给人送过兽皮,不过他清洗过了,只是有些边边角没注意到,没想到居然被发现了。
“三小姐的眼力着实厉害,小的佩服。
三小姐说的没错,小的箭射的不错,这些年除了家里的田地之外,赶上兽出的好时候,也会进山打猎贴补家用。原本为了能得到上乘的兽皮,卖个好价钱,小的们都会结伴深入西上坡那片山林的腹地,但就在三个月前,那边突然冒出来一伙贼匪,他们专门跟衙门作对,搅合的县令大人是头疼不已。
听说此事县令大人上报给了朝廷,朝廷也派了人来剿过,可那伙贼匪太狡猾了,根本抓不住,小的们也不从敢靠近那里,只能在山林的边缘打打野兔黄鼠狼什么的,基本上都是躲着走,所以对他们也不甚了解。”
孟婳隐本以为能从张孝德这里知道点什么,不免有些失望。
而这个时候,张老六忽而开口道:“三小姐,小的突然想到一件事,但小的不是很确定,只是……”
不等张老六把话说完,张孝德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有话就说,没话就闭嘴,吞吞吐吐的干嘛。”
张老六赶紧揉着脑袋说:“三小姐,约摸着四五天之前吧,小的想进山挖点野蘑,不小心走远了,小的想赶紧回来怕碰到那些贼匪,却没想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居然看到了几个蒙面的人从林子深处走出来。
一开始小的不敢露头,怕被发现,可听着这些人里头,有一个人的声音特别的耳熟,就偷偷的看了一眼。可当时天已经差不多晚了,林子里的光线不是很好,那些人又是蒙着面的,小的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瞧着那人的眉眼,很像吴大林!”
孟婳隐用力一蹙眉,张孝德也愣住了。
又是一巴掌拍在张老六的后脑勺上,张孝德呵斥:“三小姐面前你还敢胡说八道?”
张老六赶紧摇头:“不敢不敢,小的不敢撒谎,那个人真像吴大林。小的也觉得奇怪,他不是两年前受伤逃跑了,怎么可能会在西上坡呢,所以小的就偷偷跟着他们,看到他们朝着盛京的方向去了,小的就没敢再跟。
不过出了林子之后,小的看到了那人脸上的疤,那疤是烧伤的,就像当初大小姐烧的那一块!”
孟婳隐不由得将眉头拧的更紧了。
难道,那伙贼匪是吴大林又重新拉锯起来的他贼心不死,想要东山再起?
可吴大林跟启云又有什么关系,着实有点让人莫名其妙。
张孝德还在低声呵斥张老六:“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张老六讪讪:“我当时也不太敢确定,就没敢说,可这几日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我觉得,真的可能是吴大林!”
张孝德的脸色瞬间一变:“如果真的是他回来了,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孟婳隐沉思了些许,也在这个时候回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盛元澈。
走到他的跟前,孟婳隐低声道:
“公子,据我所知,当初大姐烧了吴大林在西下坡的匪寨时,并没瞧见他供奉过什么灵位,所以,他怎么会在两年之后,突然供奉起启云国君的灵位来了。”
盛元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她紧锁的眉头:“是有些不合常理,看来,得尽快进山一趟。”
孟婳隐颌首,继而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正在争论着什么的张家兄弟,略略一挑眉梢,而后阴恻恻的一勾嘴角的锋芒:
“知道吴大林最恨什么吗?”
孟婳隐冷不丁的问,让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孟婳隐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第一个,是背叛了他的人,第二个,是害他失去一切的人。他既然敢回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