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沁用力一咬牙根,继而向前走了一步,可没等把脚落下,就被莫秋韵给拦住了。
“还要犯糊涂吗?”她低声呵斥,同时看向孟婳隐的眼神,夹杂着无法言明的不可思议。
莫岐山也是不知是被她这番话惊讶到,还是对能说出这番话的她惊讶到了。
盛元澈淡淡的朝着孟婳隐示意一眼,在她退到自己身后的同时,向前稍稍迈了一步:
“这丫头被本王惯坏了,在莫家主面前也敢如此没大没小,本王回去必定好好管束。”
莫岐山本就有些尴尬,听了这话,更是难堪了,连忙说道:
“不不不,姑娘此言睿智非凡,难怪小小年纪就能成为宸王的得力干将,小民才是约束不当,让诸位宾客看笑话了,惭愧惭愧。还请诸位莫要介怀,快里面请。王爷,请上座。”
“有劳。”
见孟婳隐跟着盛元澈大步走进了门槛,常罄恼的嘴角都咬白了。
猛地回头看向莫云沁,她没好气的呵声道:“莫大小姐请本郡主来,不会就是为了看本郡主的笑话吧?”
莫云沁忙摇了摇头,一脸忱挚的说:
“怎么会呢,我与郡主一样,都对那个人厌恶极了,我是在帮郡主。只是没想到,她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居然连郡主也不放在眼里。说到底,她无非是仰仗着宸王对她的器重罢了,可那又如何,宸王对郡主才是始终如一的,即使她方才从中作梗,宸王也没有当众拒绝与郡主的关系,还还不是念着郡主的颜面,除了郡主,宸王对哪个女子这般在意过。郡主是不是?”
莫云沁三言两句就把常罄哄的喜上眉梢,得意的哼声道:“那是,本郡主与宸王哥哥自小青梅竹马,其实她一个下贱的奴才能比拟的。”
“那就是了,所以郡主无需在意,郡主今晚就等着看好戏吧。”
“好戏?”
“郡主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已经将郡主的坐席安排好了,就在宸王身侧,郡主可还满意?”
望着盛元澈身旁空着的座位,常罄笑的灿然,但嘴上却还是傲慢着说:“还可以吧,有劳莫大小姐了。”
莫云沁淡淡一扯嘴角:“郡主说笑了,我帮郡主可是咱们姐妹间的情分。郡主请。”
不等她话音落下,常罄迫不及待的朝着盛元澈的身边跑去。
莫云沁忽而顿住脚,随着嘴角淡淡的笑意倏然一凛,眼里暗藏的阴戾也在此刻不加掩饰的显露了出来。
暗暗的咬了咬牙根,莫云沁看向门柱后面躲藏着的安王府侍卫。
左右看了一眼,她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背对着那人,低声问:“怎么了。”
“回夫人,卑职还是没有发现喜娟的踪迹。”
“继续盯着。”
“是。还有件事,宸王并未将听雨闻风和问月留在雀影司,此刻的雀影司守卫单薄,咱们是不是……”
莫云沁眯了眯眼睛:“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盛元澈怎么可能一个自己的心腹都不留在雀影司里,你让人侦察仔细,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
“是!”
孟婳隐站在盛元澈的身后,看似面无波澜的清颜之上,一双灵动的冷眸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席上的一切动向。
她以前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她也知道娘亲也不喜欢,但父亲不一样,他说这是为莫家争取利益的最快途径。
这不是一场生辰宴,而是借着为娘亲庆生的借口,与拉拢各种势力,交好各种人脉的名利场。
对于父亲来说,利益似乎永远大于一切。
莫秋韵疲惫的扶着额角,但有人来说话敬酒,她又不得不强颜欢笑,与人客套。
至于一旁的莫云沁,亲昵的挽着莫秋韵的胳膊。
看上去一副家庭和睦,乐乐天伦的模样。
孟婳隐不由得暗暗咬紧了牙根,躲闪开视线,看向天际的暮色。
余光里,常罄一直在缠着盛元澈,即使他一副漠然的模样,也没有打消她的热情。
“王爷。”孟婳隐躬了躬身,低声,“天不早了。”
盛元澈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去吧。”
“是。”
然而不等孟婳隐转身,莫云沁忽而开口道:
“宴席才刚刚开始,孟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孟婳隐驻足,继而转身看向她:“卑职不过是去看看为夫人准备贺礼如何了,毕竟今日是夫人的生辰大喜,王爷嘱咐卑职,万不可怠慢。”
莫云沁阴恻恻的眯了眯眼睛:
“不急,王爷送来的贺礼还能跑了不成。孟姑娘若不介意,是否能先替我解答一下心中困惑?姑娘放心,并非是什么为难之事,是安王未能亲自前来为母亲庆生,很是歉疚,特意让我去常胜府选了一头顶级的赌犬送给母亲,只是我不太懂些,姑娘是麒麟庄的魁子,自然比我懂,还请姑娘替我看看这头赌犬选的如何?若是不好,我这就让人送回去再挑一头过来,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孟婳隐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勾勒的弧度,随后不慌不忙的一转视线,望向从她身后被推上来的笼子。
那赌犬被铁链牢牢的拴着,嘴上也套着嚼头,见了人立刻警惕的低吼了起来,一双莹绿的眼珠也跟着瞪圆了,口涎不停的往下滴,一阵风吹过,空气里弥漫开了一股恶臭与血腥。
莫云沁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姑娘看着如何?想必以姑娘的经验,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出这赌犬的品类和好坏,毕竟姑娘在食场上,可是连小黑爷都没有放在眼里的女中豪杰。”
孟婳隐面无波澜的回望向莫云沁眼里的恶意,这点小伎俩,压根儿就放不进她的眼里。
不以为然的微微一耸眉头,孟婳隐淡淡道:
“莫大小姐谬赞了,卑职对赌犬也不甚了解,怕是帮不了莫大小姐了。不过,以卑职看,既是安王与大小姐的心意,不管这赌犬是好还是不好,这份心意对于夫人来说已是弥足珍贵。更何况,盛京城里谁人不知,常胜府里的赌犬都是上等的佳品,不管牵出来哪一条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咬起人来都是一样,所以,大小姐也不必太在意了。”
莫云沁本想借此羞辱一下她,却没想到反过来又被她给羞辱了一番。
“呵。”莫云沁没好气的冷呵了一声,“孟姑娘还真是会说话,照姑娘这意思,不管是黑犬还是白犬会咬人的都是好犬了?可这会咬人的犬多的是,也总要有个贵贱之分,就像人,也有三六九等不是。不然,低下的狗奴才因为会叫两声,就能爬到了主子的头上去,这世间还不得乱套了?”
孟婳隐倏然一紧眼芒,但脸上依然是那副淡漠无澜的样子。
不紧不慢的抬了抬衣袖,她轻轻的一拂袖口,一副从容不迫的淡淡道:
“莫大小姐说的没错,这世间的确要有个秩序,但这秩序也不能只是建立在肉眼可见的表面,毕竟人心隔肚皮,披着别人的衣裳装腔作势的人可多了去了。谁又能如此肯定,这一身黑就一定是黑犬,万一是夜行的罗刹,那可是招惹不得。至于这一身白……”
孟婳隐故意不把话说完,还一副若有所指的模样看向了盛元澈。
他安坐如素,一身云白,淡颜倨冷,一手随意的搭在膝上,一手轻轻的执着酒杯送到唇边,微微眯起的眼睛挤着一抹淡淡的笑纹,但眼里,却是摄人的寒意粼粼。
莫云沁一怔,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点,不过是顺着孟婳隐的话说了一句,没想到却被她巧舌如簧给反将一军。
不等盛元澈开口,常罄解出其中含义,立刻恼火的一拍桌子:
“莫家的待客之道还真是有趣,宸王哥哥招谁惹谁了,大小姐怎么开口就骂人呢。”
莫云沁连忙站起身,暗暗掐紧了手心,强忍着怒火说:
“郡主息怒,宸王息怒,晚儿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借着孟姑娘的话,说了一句俗语,不曾想竟冒犯了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常罄一张嘴,正要再说些什么,盛元澈却是不温不火的一抬眼:
“说起贺礼,本王这礼也该是送到了。婳隐,去看看。”
“是。”
盛元澈不置可否的反应,让所有人都不禁提起一口气来。
莫岐山更是气的脸色泛白,狠狠的瞪了一眼莫云沁,只得上前赔笑道:
“王爷肯屈尊莅临寒舍是小民举家之幸,小女糊涂不会说话冒犯了王爷,王爷大度不怪已是大恩,小民又怎敢无功受禄呢,”
盛元澈缓缓放下手里的酒盏:“莫家主过谦了,待莫大小姐与安王顺利成婚之后,咱们可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所以,这礼,莫家自是受得。而且,莫家主会喜欢的。”
说话间,孟婳隐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赶着一辆被黑布蒙着的囚车。
众人有些费解,就连莫云沁也跟着皱紧了眉头,一脸狐疑,同时也觉得蹊跷。
就在这个时候,碎玉匆匆跑了过来,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她的脸色顿时一变。
而就在这个时候,随着盛元澈从容不迫的略略一抬下颌,孟婳隐一把攥住囚车上的罩布,用力向下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