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
问月守在孟婳隐的身边,心疼的看着她惨白的小脸,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不停的从盆里涤出干净的帕子,替换下孟婳隐额头上的巾帕,可是热度并且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烫了。
赶紧取下额上又被烫热的巾帕,问月起身去洗,不经意看到门外,听雨正在跟郎中说什么。
凑近了一些,她听到听雨低声问:“不是装的吧?”
郎中连忙摇头:“大人多心了……”
郎中领走前又嘱咐了几句,听雨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不经意转身时,正瞥见问月气势汹汹的冲了上来。
一条帕子被重重的甩向自己的脸,听雨倏然一抬手,稳稳的接在了掌中。
“你这是做什么。”听雨皱眉。
在他说话的同时,问月也已经走到了跟前,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拳头狠狠的砸了他的肩膀上。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装的?姑娘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非得这么恶毒?”
听雨当即把眉头皱的更紧了,把巾帕丢给了她,意有所指的冷声道:
“我这是谨慎。对于来历不明之人,我必须提高警惕,以免有人利用某些笨蛋对王爷不利。”
问月用力一睁眼睛:“你……你骂谁是笨蛋?我看你才是笨蛋,你比闻风那个莽夫还笨!姑娘若是想害王爷,怎么可能还会帮王爷?”
听雨冷冷一勾嘴角:“是吗,或许这就是她的手段。”
问月真是被气的心窝都疼了,正要反驳什么,忽而瞧见听雨身后,盛元澈面色阴沉的阔步而来。
他只是略略打眼一扫,那凛然的眼芒立刻把问月吓的向后连退两步。
听雨也随之低下了头,退到了墙根。
“娘亲……”忽而,一声呢喃从半阖的窗棂后传来。
盛元澈倏然驻足,继而缓缓转身,看向床上还在昏迷的人儿。
她脸色苍白的犹如一张薄纸,额前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她的眉骨和鬓角上,勾勒着那张小脸更显消瘦了。
她的手里依然紧紧的攥着那只帕子。
因为攥的太紧了,泛红的手背都被绷出一块块白瘢来。
“娘亲……”她又呢喃了一声。
细弱的声音紧随着她微微翕合的唇瓣不断颤抖着,她的表情很悲伤,在昏迷中不断的蹙紧眉头,话音的结尾,夹杂着无比悲泣的哽咽。
听雨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盛元澈看似不为所动的冷颜,低声问:
“王爷,时候不早了,是否即刻送孟姑娘出府?”
不等盛元澈言声,问月瞪了瞪他,立刻没好气的一声嘀咕:“真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
盛元澈看似依旧面无波澜,廊沿的灯火斜斜的落在他的眼帘上,敛入阴影里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掠过一瞬晦暗不明。
“天色已晚,待她醒了再送回去。”
听雨点头,不等他应声,余光里忽而瞥见身后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掠过。
等他回头时,那个不请自来之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不劳烦王爷,本庄主的人,本庄主自己来接。”
上官楚岫说完,面纱之上,一双透着凌厉的凤眼,冷冷的朝着盛元澈略略一紧的眼眉看去,紧跟着又是冷冷的撇过,继而大步走进耳房。
床沿,上官楚岫目光凌厉的盯着孟婳隐虚弱的病颜。
凌乱的头发,湿漉漉的衣裳,脏兮兮的,昏迷不醒的神智。
即使是她在常胜府的训犬场上被恶犬围攻时,都没有这样的狼狈。
暗暗眯了眯眼底泛起的锋芒,上官楚岫上前一步,一把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转身朝着门扇走去。
好轻,轻的就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了似得。
问月看着上官楚岫要把人带走,下意识的朝着盛元澈看了过去。
居立原地的男人,看似漠然的面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但那双暗冽的眸子却明显一沉。
“慢着。”盛元澈开口了,语气淡冽,“上官庄主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么快就赶到了。”
即将走过他身侧的上官楚岫,脚步倏然一驻。
阴沉沉的侧目迎上盛元澈暗冽的余光,继而一声没好气的冷呵:
“若非本庄主的消息灵通,恐怕人死了,本庄主都不曾知晓。”
上官楚岫对盛元澈的无礼让听雨很是不高兴。
在上官楚岫再次抬脚的同时,他立刻向前一步:
“上官庄主是把这里当成麒麟庄了吗?擅闯王府,无视王爷,不问青红皂白就对王爷无礼,庄主这般不知礼数,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缓缓落脚,上官楚岫头也不回的一声嗤笑:“主子还没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叫教训本庄主了。”
听雨眉心一紧:“上官庄主,卑职好言相劝,还请庄主……”
“不必。”上官楚岫冷冷的一声打断,随即看向盛元澈的视线,也更加阴戾了。
“若是宸王忘了,本庄主不介意再提醒一下王爷。
这丫头是我麒麟庄的魁子,是我上官楚岫最赚钱的摇钱树,并不是这府上哪个不中用的奴才。
所以,不管这丫头做了什么让宸王这般生气,都不是宸王滥用私刑的借口,她该死该活,自有我麒麟庄来管教。
宸王最好盼着她能早点醒过来,安好无虞,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
以她现在的身价,和未来可能会给本庄主带来的价值,即便有宸王的交情,本庄主也不会手软。王爷就等着本庄主亲自带人,搬空你半座宸王府吧。”
上官楚岫话音一落,当即迈开脚步。
与此同时,闻风匆匆从盛元澈的身后小跑上来。
他来得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气氛很是不对。
特别是靠近盛元澈的身边,周身弥漫开的鸷息无形,却冻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沉了沉心思,他连忙低声说道:
“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咱们该走了。”
廊沿下,盛元澈没有言声,一身锦白衬着他长身如裁,居高临下的眸子冷冷的睨视着上官楚岫的背影的,深邃而森冷。
随着那暗暗绷紧的下颌,额角隐约显出一条蜿蜒的青筋,晦暗不明的眼渊深处,也在此时浮起一层让他人捉摸不透的锋芒。
问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王爷,姑娘她……”
不待她把话说完,不经意看到盛元澈略略一个抬手,已经在喉头的话来不及说出去,只能哽在了那里,上下不得。
一阵晚风吹过。
吹动了廊沿下的吊灯,火光在忽明忽暗间倏然一晃。
连同那男人眼里的锋芒也随之一敛而去。
紧跟着他转身间,不着痕迹的恢复回一如当初的淡漠。
“即刻入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