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暗市?”
孟婳隐的疑问,其实更像是一句自言自语。
盛元澈示意车夫老刘在门旁等着,继而将淡冽的视线轻轻扫过她高高昂起的小脸,略略一挑眉梢:
“懂的不少。”
孟婳隐有些心不在焉的讪讪一扯嘴角,视线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头顶上高耸着,且挂满了灯的穹顶。
难怪在外头会看不见这里的灯火,不到离近了也很难听出这里的嘈杂,原来传闻中的暗市,是这样的。
她以前就听过关于暗市的传闻,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来一探究竟。
传言在盛京城里,除了三大庄园以外,还有一个神秘的,且只在夜间开市的三不管之地。
名为暗市。
从宵禁开始,到第二天的蒙蒙亮。
在这段时间里,此地是不受宵禁管制的,也就成了京城人夜间的狂欢之地。
大到酒肆,饭庄,青楼,小到街边的戏台小摊,这里应有尽有。
而且,因为暗市,所以在这里可以看到一些明面上见不着的东西。
比如,御品。
外邦的进贡,娘娘们的衣裳首饰,御膳房的菜肴御酒……
这些东西在这里,不过是稀松平常。
看着眼前,甚至比白日的长街还要热闹的暗市,许是被这喧嚣给感染了,孟婳隐一扫眉间阴影。
“公子,要土货吗?”一个穿着破烂短衫,戴着歪帽,满脸白胡须的老头突然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老头佝偻着身子,腿脚似乎不太好,手臂一直紧紧抱着前胸。
看着年纪不小了,但一双眼睛却很是明亮,贼溜溜的到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鬼鬼祟祟的。
孟婳隐眯了眯眼睛。
所谓土货,就是土里的东西。
这个老头应该是个盗墓贼,不知道是挖了谁家坟冢,在这里寻买家。
“公子,这些可都是好宝贝,您要是能看得上眼,小的肯定不亏您。”老头不甘心的说。
为了吸引买家的注意,他还故意掀了掀衣襟,露出一个裹满了泥巴的瓷器把手,一脸神秘。
“公子,刚出土的货,还热腾着呢。”
盛元澈依旧面无波澜。
然而不等他迈步,身后忽然传来孟婳隐的低声问:
“多深的土?”
盛元澈略略一眯眼睛,继而回头看向她。
老头也是不由得一怔,惊讶的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没想到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却还是个行家里手,懂得咱这行的黑话。”
“也不熟,就是听人说过一些。”
孟婳隐看似波澜不惊的谦虚了一下,但眼底却不动声色的一泛小小的得意。
多深的土,就是埋货的地方是多少年份的墓。
老头犹豫着,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似乎盘算着什么,紧跟着试探着说:
“二位放心,小的这些宝贝都是起码五百深的土,暗市里都不多见。您二位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儿,要不要咱们寻个清静地方??眼?”
孟婳隐却忽而一挑眉梢:“是吗,我瞧着你这土,顶多半刻深。不是刚和的泥吧?”
看着她应出的灯火如芒,老头猛地提起一口气,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警惕的看着她,老头竟直接恼羞成怒了,原本有些嘶哑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清亮了起来:
“你这小丫头片子不买东西就别乱说话,什么刚和的,胡说八道,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孟婳隐皱了皱眉头,紧跟着将眉梢挑的更高了:
“你还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你这样骗人就不怕被抓到?暗市有暗市的规矩,你可以做生意,但决不能卖假货。”
老头被孟婳隐随之倏然一凛眼芒给吓的一个激灵。
本是看着这两个衣着不凡又面生,以为是初来乍到的刺头青,想坑一笔,没想到却啃到了硬骨头。
就在这个时候,喧嚣的街市上突然传来一阵不太正常的骚动。
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提着棍子朝着这边冲了过来,一边冲,还一边怒喝道:
“就是他,敢拿尿壶骗老子!”
老头一看,脸色顿然又是一变:“他奶奶的,今儿是撞邪了!”
一声怒骂,他转身就要跑。
但他没料到,就在自己起步的当即,一只脚冷不丁的伸了上来。
他来不及躲闪,下一秒直接面朝下重重的扑倒在地,怀里的“土货”哗啦一声,被压了个稀碎。
“我的壶!”
老头气的脸都哆嗦了,恶狠狠的朝着一脸若无其事的孟婳隐瞪了过去,白胡子抖落的直掉渣。
然而他也没工夫再计较什么,眼看着那些人就要追了上来。
恼火的一呵,他也只得咬牙切齿的对着那人儿撩了句狠话,赶紧爬起来马不停蹄的开始跑。
此刻,他背也挺直了,腿也不瘸了,脚下如同生了风一般,哪里还有一个老头的佝偻。
望着那个仓皇而逃的身影,孟婳隐冷冷一嗤。
方才的骚动,很快就随着那些人的离去而消失。
孟婳隐拍了拍衣角被溅上的泥巴,不经意转过身来,正对上盛元澈居高临下的眸光深邃。
“王……”她忽而迟疑了一下,紧跟着忙把话锋一转,“公子恕罪。”
盛元澈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小细节,而是不紧不慢的淡淡转身:
“食辣吗?”
看着他淡漠的背影,孟婳隐抬脚跟上他的步子同时,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还行。”
盛元澈阔步走着,头也不回的略略一个颌首: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