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眼看完了太阴寄来的信件,杜安菱心底倒是有些忐忑的。
并不是因为不理解太阴——正相反,是因为知道太阴的性子才忐忑。
她知道,太阴居士这一次大概是想在破虏堡代替他那个朋友霍庭整兵备战,为应付即将到来的北方入侵做好准备。
可是,杜安菱知道太阴的性子,知道直接是并不会那样简单。
一不小心,自己这个没有官职的人,就会因为得罪当地的人而处处碰壁了——这是极可能的。
一不小心,那一千五百兵马就被人家放到战场上,被敌军吞了去——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哪怕里里外外有许多好友相助,多半不会是必死之局——可是,有风险啊!
杜安菱知道自己对太阴的心,却不知道怎样才能道尽心底的想法。
与他听。
……
“家师在破虏堡,这几个月练兵,必然是走不开的——现在大可以写信过去,等着那边回应。”
前面,屏风居士看出了杜安菱的焦急——插了一句嘴,恰好是杜安菱想听的。
“这样吗?”
听到身边人的话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杜安菱的心思倒是很清楚的。
“一两天时间,算不得耽搁吧。”
如果算不得耽搁,自己写下一封信过去,便是可以和屏风居士寄给他师父的信一并送去了。
“这——那我过两天,再来这里取走书信?”
那边,屏风居士满心欢喜——若是杜安菱手中这封信能交递太阴,自己或许也能得到师父更多关照吧。
当然,不是堆砌着指责的那种“关照”!
……
屏风居士是走了——他两天后还会回来。
杜安菱信中有了期许,倒是和之前大为不一了。
是的,她心底有了些期望——如果太阴居士收到自己来信,会是怎样心情?
一切都要相较于自己在书信中写下的东西吧——话说,自己在信中写了些什么?
往回翻看自己刚刚写下的墨迹,一行行文字倒是清晰——什么“南北分隔数百里,年年月色照楼台”的句子,怎么看也觉得不合适。
“未曾亲自北关行,当不知,烽火台前景”?
这句子也是有些不合时宜——自己刚刚怎么写了这样的句子!
杜安菱忽然感到有些不悦了,抬头,入目却是熟悉的瑜若身影。
“娘,妳怎么又在心烦了?”
他这个不识相的,难道不知道,自己最烦心的就是他吗!
……
瑜若走开了,屋中很是宁静。
就连秀儿也像是受到少年节制了一般,好半天没有来了——杜安菱忽然发现,自己又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哪怕不大的院落中还有其他人居住。
哪怕这座庄园还有上百佃户。
那些,都和自己没有关联。
自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窗户打开,晚秋的午后风尚暖。
可是,很快就要变凉了。
马上就入夜了。
……
屋里还没有黑,不到点烛的时候。
看着半张桌子的纸张,他扯了另一条铺展开来。
自己写,自己看!
她写下的是寄给太阴的文字。
“不知破虏堡当今,天已转寒否?”
“秋天之后是寒冬,北疆白雪将飘——或许还不到时候,应该还要再过一个月才行吧。”
杜安菱写着,文字行行延伸,写下她的心情。
“练骑兵,我倒是不曾见着了。”
杜安菱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不禁有些眼酸——也是的,自己在安定的京师郊外,就是和太阴居士他“同甘共苦”也难。
怎能那样宽心了?
于是,想着,看一眼窗外,提笔沾墨又一行。
“妇人不晓兵家事,只盼他来了去疾疾,不来心中喜!”
……
写下了,却发觉刚刚这番言语,总有些不是那么适合道与太阴听。
毕竟都不是什么年轻人了,写下这些句子,脸上总臊得慌。
“无为少男女,惜别拭泪难言语”,杜安菱觉得自己也该说些和自己身份的话,毕竟对方可是太阴。
他是国中颇有名气的文人,自己也不能落了风范——可写下什么才合适,她总也忐忑无适从。
罢,罢,罢,就不去想他,管他什么麻烦!
杜安菱这样念着,心底却又一番不甘了。
怎么能就这么作罢了呢——所谓“知难而退”也不能这样做的!
正色,看着桌上信纸,她忽然有了思路。
……
“遥遥多少事曾休?京城却把北疆忧。北向望江山,秋风山野过,衰叶水中游。荒蛮难剿,大漠方征,心患岂能留?匹马边城外,国事怎堪愁!”
“轩窗里,鸿雁归,锦书收。斗室怎传千里事?北望茫茫怨矮楼。待得狼子来去,列阵陈兵,逞计谋。护了一身性命,老来何必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