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苦救难的冷皇子竟然要离子民而去,民众正大起惶惶然之意,却有那仙风道骨的大国师甚是体贴人心,朗声又道:
“要等天公下雨缓解,只怕民生等不起。遍地饥民,稼穑艰难,如何熬得过这漫长饥荒!还请冷皇子垂怜子民,解我大楚灾情,救我大楚百姓!”
对!
这人说得对!
百姓下意识地跟着拜倒在地,跟着大呼:
“请仙人解我大楚灾情,救我大楚百姓!”
救命要紧,来水要紧,受够了旱灾之苦,大救星就在眼前,焉有不求的道理?
不知不觉,民众已经跟着国师高呼“大楚”,下意识地已经将自己当做了冷皇子治下的大楚百姓。
至于如今正统治的王朝,自然已经被百姓当做了背时逆天的不法当权,就该推翻。
冷璧含笑安抚百姓:
“吾已是世外之人,不可再沾染凡缘。实在是不忍故国百姓受苦,这才下山一行。如今祸患已消,百废待兴,新朝自有官府皇室,灾后抚恤重建自会有安排,尔等放心,吾这便去也!”
剑光停在半空,他身形作势欲起,下方就有人连哭带嚎:
“殿下!殿下怎忍心弃我等而去!”
“若新朝有所作为,就不会任由旱灾肆虐了!”
“天灾示警,是谴责当今天子无道!若不改朝换代,只怕天灾还会有啊……”
“我等在新朝受尽了荼毒,人心思旧啊!还望殿下为我等做主!”
“殿下,我们是你的子民啊!新朝无道,我们只想恢复大楚的江山!”
“对!我等心怀故国,还望旧主复位!我等只愿做楚国人!”
“我们要做楚国人!”
“请殿下复国登基!”
“人心所系,天命所归,陛下万岁!”
……
下方闹嚷嚷地喊成一片,幼蕖冷眼瞧着,喊话的这百十号人此起彼伏,配合得极好,且又中气十足,极有蛊惑力,哪有半点受灾体弱的样子?
这里旱是也旱,却非长久大旱,只是民众一看到旱魃现世,就先慌了三成,被传言扰耳,又惧了三成。听说大灾降临,有家财者抢水储粮,无能力者乱跑乱喊,加上有心人起哄恐吓,一大半的兵荒马乱其实都是凭空扬起来的。
而旱魃真正出现之地,那才是遍地饿殍、赤地千里,生机断绝,活着的个个奄奄一息,哪有一丝气力来喊话留人?
可是愚民是看不懂的,他们只觉得身边的人喊出的话极贴心,极入耳,将自己心里模糊不知方向的想法给指明了。
有人愿意出头为自己做主,那当然得跟着!
大家都这么想,看来冷氏前朝还真的不错,那当然得跟着!
那冷皇子仁义英勇,如此深得人心,自己也不懂啥,但看起来要过好日子,就得这样有本事的人称帝为王,那当然得跟着!….于是乎,一呼百应,百人呼则千万应。
冷璧很为难,架不住下面百姓苦苦哀求,他一跺脚:
“罢罢罢!民心难违,我拼着受师门责罚,也不能辜负尔等心意。毕竟,我父皇母后的遗愿就是要我勿忘江山百姓!我如今索性就舍了这长生大道罢!”
冷璧拔剑向天,大喊出声:
“我冷璧在此对天起誓,从此舍弃神仙大道,甘为大楚守护社稷!我,冷璧,必将用余生护佑吾土吾民,与尔等共创太平盛世!”
山下民众一片欢腾。
已经有人开始山呼“万岁”,口称“陛下”了。
冷璧气壮山河、面色悲悯,靠近的人才看到他眼里闪动着得意的光芒。
幼蕖看着冷璧那宛若神人降世的威风模样,冷哼一声,忍了忍才没将一个空心霹雳砸到暮云剑的剑尖上去。
这鬼话也就那些视帝王为天的愚民相信。什么守护社稷,勿忘江山百姓?他没忘的是帝王之位,守护的是自己的冷氏皇朝。
她也是开了番眼界。
就愣了一会,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下方的民心就被导向一处,卷起大潮。
冷璧眼观八方,当然将同伴的眼神收在眼里。幼蕖的鄙视、萧云轫的不屑,他都知道,也不在乎,他一直在提防着这二人莫要在最后关键时刻坏了他的计划。
幸好这二人总算还碍着上清山同门的缘故,不曾公开撕他脸面。
筹谋多年,总算一举得手,夙愿可偿。
冷玥眼里也闪烁着泪光,眼前情景,令她心神激荡不已。光复大楚旧业,是她姐弟一直压在心底的执念。如今总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她心底对冷璧的那点委屈不乐一时烟消云散。
萧云轫低声喝道:
“愚民不必理论,且做完剩下事,回山再说!”
他是带队队长,只能先以任务要紧。
余下的,还要施法布雨。
旱灾最严重的,还是旱魃的故里。他们得赶过去。
至于此地,冷璧已经对民众信誓旦旦:他会开坛焚香,以精诚求得上天垂怜,普降甘露。
幼蕖如何不知,这祈雨又是冷氏姐弟赢得民心的一招?上清山的内门弟子,若不能降点雨,简直是白学了道术!
只是民众根本不晓得这雨是从何而来,还以为真的是冷皇子感天动地,请来了甘霖呢!
“萧师兄,小师妹,此地就交予我二人如何?那旱魃出生之地旱情严重已久,那里还望你二位去解救灾情。”
冷玥压着心里的歉意,按照冷璧的意思对幼蕖与萧云轫说了一通。横竖已经得罪人了,不怕再多一点亏心。
萧云轫冷哼一声,与幼蕖对望一眼,二人起剑便行。
萧云轫闷声埋头赶了一段路,脸色略松了些,忽然对幼蕖道:
“要不是上清山弟子不能在外公开争执,我早就下了这小子的面皮!”
幼蕖点头,心里白眼:你那是对冷玥心硬不起来,借着门规撑面子,当我不知道?
这位萧师兄对冷玥虽然冷淡,却硬中带软,生气生得像赌气,别别扭扭的,她又不是看不出来。
萧云轫见幼蕖微笑不语,总觉得这李师妹的笑意里带点揶揄,不免有些讪讪,又转了话头道:
“没想到在有些人心里,人间帝王之位超过了无上大道,也是忒可笑!”
幼蕖淡淡一笑:
“各人想法不同。有人爱鱼,有人爱熊掌,各取所需,无法强求。若冷璧无心修道,关在上清山也没用。他要是真能做个好皇帝,造福一国民众,也不算坏事。”
萧云轫没来由地心里一松。
他对冷璧自然是万分恼火的,可对冷玥却无可奈何,也不想她被亲弟拖累受责罚。因此,他有些担心幼蕖不依不饶地较真。
幼蕖能这般想,就没事了。
忽地他见幼蕖眉头一皱,轻轻“咦”了声,不由问道:
“何事?”
李师妹不是大惊小怪的人。
“萧师兄,你看下方!”
幼蕖所指的方向,是几处堤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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